“咳咳咳……”一陣揪心的咳嗽聲如一根根鋼針刺進了母親的心口。她蓬頭垢面,衣衫不整,兩眼怔怔地望著床上兒子憋紅的臉頰、干裂的嘴唇、不停拍打著胸口的小手,不禁潸然淚下。
透過千瘡百孔的紙窗戶鉆進來一股混雜著牲畜糞便氣味的風。頓時,令人窒息的異味充滿了整間屋子:一臺14英寸的黑白電視機被禁錮在一張磨了棱角、漆皮斑駁的桌子上,一旁的圓桌上擺放著一盤咸菜和兩個饅頭,而一張棗紅色的寫字臺卻被擦得錚亮。猛然,她抬起頭,黯淡的眼中掠過一絲亮光,目光變得堅毅。她步履蹣跚地走向一個不起眼的小角落,皴裂的雙手移開一塊塵土覆蓋的瓦片,摸索出一個生了銹的鐵匣子。她輕輕吹去匣蓋上的塵土,顫顫地打開盒蓋,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個紅布包,拆開縫著的線,露出一沓皺巴巴的錢,一元、五元、十元不等。那是她每天清晨五點起床去拾破爛掙得的,本來打算積攢起來供兒子上大學,如今兒子的病情日益加重,她只好先拿出來送兒子去醫院。
她背起兒子,揚手叫了她有生以來第一次雇用的出租車。車速真的是夠快,這一點她是承認的,但在她看來,仿佛用了一個世紀才到達縣醫院門口。
下了車,她抱起兒子飛奔似的去辦理住院手續,微胖的身軀穿梭于走廊之中,額角滲出了細細的汗珠,幾縷白發緊貼雙鬢,眼角的皺紋愈加清晰,布滿血絲的眼睛深陷下去。安頓好床位后,她長吁了一口氣,仿佛一塊千斤石頭落了地般輕松。可是不一會兒就有一位護士小姐進入病房通知:“您需要在一個月內付清所欠費用,醫院考慮到您的實際困難,已作了最大限度的寬容,希望您能配合。”
母親剛剛舒展的眉頭立即又緊鎖起來,張著嘴呆呆地望著這位護士小姐。這個通知對于她來說幾乎是致命的一擊,她的全部積蓄已統統交付醫院了,如今,讓她這個一字不識的寡婦如何是好?她只是默默地點了點頭。
白天她去城里幫人家洗碗、帶孩子、拾破爛、看車棚……凡是能干的體力活兒她都干遍了。好在人們看她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都愿意讓她幫忙。她每天只吃一個饅頭,就點咸菜,渴了就喝幾口自來水……偶爾也會有好心人給她幾個包子或是蘋果,可是待她連連哈腰道謝之后,就會趁晚上去看望兒子的空去送給他吃。看著兒子吃得那么香,她眼角的魚尾紋漸漸舒展,發黃的臉上泛起一絲欣慰的笑……
終于盼到兒子出院的那一天了,她樂得像個小孩,一大清早便起了床,特意為兒子燉了一鍋雞湯,裝在保溫壺里向醫院走去。熟悉的腳步聲漸漸近了,兒子知道是母親來了,忙起身迎接,房門被輕輕推開一條縫,隨后是保溫壺落地的聲音,繼而是有人“撲通”一聲倒在地上。兒子急切地打開房門,躺在地上的正是身體衰弱的母親。他跪在地上,雙手抱著母親使勁地搖,嗚咽道:“媽,都怪我,都怪我,來人啊,救命啊……”
經診斷,母親是由于長期營養不良、操勞過度而昏倒在地,已經沒救了……
幾個月后,兒子捧著一束康乃馨,臉上掛著淚,神情呆滯地望著母親的墓碑。他跪在碑前,輕撫著墓碑上刻的字,痛苦地呻吟著。遠處隱約傳來唐磊的歌:“飄啊搖啊的一生,多少美麗編織的夢啊,就這樣匆匆你走啦,留給我一生牽掛……”
【作者系山西省太原市英才學校高二(15)班學生】
點評
作者善于捕捉生活中的片段細節,展示了母親辛苦操勞、堅毅忍耐的一生。恬退隱忍的善良與偉大融在了無言的康乃馨之中,真切而感人。
【指導并置評:成曉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