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謠云:“開門七件事,多寡總關情。”“七事”寡者,不但衣食維艱,其精神生活也隨之乏味,甚至充滿苦澀辛酸。故品評“七事詩”歷來引人遐想萬端。
“七事”較早入詩見于元雜劇《劉行首》二折:“教你當家不當家,及至當家亂如麻;早起開門七件事,柴米油鹽醬醋茶。”該曲敘事如白話,說出了不當家不知柴米貴的道理,提醒家庭主婦要善于籌劃,量入為出,勤儉持家。
元人周挺齋是一介貧儒,潛心學問,但常有餓飯之虞,終不成器。他撰自度曲狀其貧:“倚篷窗無語嗟呀,七件幾全無,做什么人家!柴似靈芝,油如甘露,米若丹砂,醬翁兒恰才夢撒,鹽瓶兒又告消乏,茶也無多,醋也無多,七件事尚且艱難,怎生教我閬苑探花?”他終日為“七事”操勞,經常借米下炊。在饑腸轆轆時,則倚窗嘆息,一籌莫展。這種清貧困頓的生活他哪有心思攻讀詩書,求取功名?此情此景,催人淚下。
明代畫家、文學家唐伯虎,傳說他風流倜儻,是位富有的公子哥。實則他是位窮文人,曾靠賣畫維持生計。從其《除夕口占》詩可見其窘境。詩云:“柴米油鹽醬醋茶,般般都在別人家;歲暮清閑無一事,竹堂寺里看梅花”。你看年關將臨,“七事”告罄,唐氏無資置辦年貨,只好裝做清閑無事的樣子,溜到寺觀內去看梅花。他并非不憂不愁,無奈無能為力,只好自我解嘲,其心中的不平和苦澀于詩中表露無遺。
與唐伯虎的“七事詩”有異曲同工之妙的還有無名氏的《避債吟》:“前門索債亂如麻,柴米油鹽醬醋茶,我亦管他娘不得,后門逸出看梅花”,這位事主不僅家貧如洗,而且債臺高筑。當前門擁進討債人時,他則從后門“逸”(逃跑的俏皮說法)出去看梅花解悶。討個一時清靜,借詩消愁,也是出于無奈。
清代詩人張璨曾手書七絕詩一首,從另一個視角言七事,給人耳目一新的感覺。詩云:“書畫琴棋詩酒花,當年件件不離他。而今七事都更變,柴米油鹽醬醋茶。”此詩粗看文字俚俗,如同市井之語,但又不可與一般的打油詩相混。詩首句與尾句各選“七事”代表雅、俗,概括性頗強。詩人借助雅與俗的對照,表明當初自己的雅趣抱負已被現實的俗物所取代,而俗物的缺乏又引發自己生活的困頓,從而昭示了他仕途的不順,發出了今非昔比的感嘆。
七事入詩,以佚名的《百嘆》最勾人心魂。詩云:“柴米油鹽醬醋茶,而今件件費綢繆;吞聲不敢長嗟嘆,恐動高堂替我愁”。七事無著落怎能不愁?暗中哀聲嘆氣,生怕驚動父母,孝子情懷,昭然若揭,感人至深。
明代一位男子不顧其妻規勸,執意納妾尋歡。其妻賦詩傾吐情愫:“恭喜郎君又有她,儂今洗手不當家,開門諸事都交付,柴米油鹽醬與茶”。此詩將家務中的“七事”中的六事做出交代,獨不提及“醋”字,免得給人有醋意的口實,構思巧妙,引人遐想萬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