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有個讀書人,專愛作“三句半”詩,自封為“三句半才子”,可就是往往在他那三句半的半句上出叉子、惹出一樁樁麻煩。
一個鶯飛草長的春天,“三句半才子”外出春游,意在即景尋句。在一條小河旁,姑嫂二人在河邊抬水。小姑在前,嫂子在后。“三句半才子”發現嫂子腳大,一下子觸發了他的靈感。于是脫口吟道:“遠看一嬌娘,金蓮三寸長,因何這等小?——橫著量。”他吟了一遍,惟恐抬水姑嫂沒聽見,于是又大聲吟了一遍,而且在最后半句上還加重了語氣。其實抬水的姑嫂早就聽出個中滋味,小姑很想與“三句半才子”理論理論,可嫂子卻說:“省事無事,免惹是非。”然而不識相的“三句半才子”竟然又吟了第三遍,并且還發出笑聲。小姑子實在聽不下去了,將水桶一撂,拿起扁擔就朝“三句半才子”打將下來,“三句半才子”手疾眼快,迅速一扭身軀,躲過了一扁擔。可是,小姑子順手抓住“三句半才子”衣領,大聲責斥道:“你這大膽妄徒,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調戲、羞辱我嫂子!不賠禮道歉就別想走人。”這么一來,立刻招來許多村民圍觀,也驚動了巡邏治安的衙役,衙役聽后,不由分說用繩子一綁,將他送入縣大堂。
進了縣大堂,“三句半才子”跪在縣太爺面前連呼:“冤枉,冤枉”。縣太爺一拍驚堂木,厲聲喝道:“跪者何人,冤從何供,一一如實招來。”“三句半才子”回答道:“小人人稱‘三句半才子’。”“什么?你叫‘三句半才子’”?說給本大人聽聽。”“三句半才子”便將如何愛作三句半詩而得名的由來講了一番,還真引發了縣太爺興趣,微笑著說:“你說你頗有成就,今天給本大人作一首三句半,如果你作的好,我可以從輕發落你。”“行!”“三句半才子”問:“請問縣太爺尊姓大名?”縣太爺回答道:“本人姓蘇,名西坡。”“三句半才子”一聽,不由心中暗喜,心想古時候有個大文學家叫蘇東坡,現在我用蘇東坡來比喻眼前的蘇西坡,不正好拍對了他的馬屁嗎?于是他抬起頭,向縣太爺吟道:“古有蘇東坡,今有蘇西坡。”縣太爺一聽他以蘇東坡來比喻自己,心里沾沾自喜,而這時只聽“三句半才子”又吟了一句,“這坡與那坡,”不禁又緊張起來,暗想:“這坡與那坡他到底如何比較呢?”這時的“三句半才子”也緊張了,因為吟了前三句,這最后半句實在找不出妙詞佳句了,憋了好半天,才想起“差不多”三字,但由于過于緊張,將“差不多”說成“差得多”,當場掃了縣太爺的面子。縣太爺哪能容得,一拍驚堂木,喝令左右衙役:“先重打40大板,然后發配蘇杭充軍。”
“三句半才子”挨過40大板后披枷帶鎖,由兩個差役押著,走過一程又一程,一路風霜之苦自不必多說。一天,他們到了江蘇蘇州。“三句半才子”有個舅舅在蘇州,先是開的鐵匠店,制造鐵件,一次鐵件淬火,射出的鐵屑火花燒瞎了一只眼,制造鐵件就掌握不準規格尺寸,后來改行做日雜小買賣。這天清早,舅舅整理好攤頭,抬頭一見外甥——“三句半才子”戴著枷鎖迎面而來,頓時傷心倍至,連忙拿上等煙茶,彎著腰作揖,向兩個差役請求,讓他舅甥二人敘說一會兒再走。兩個差役見有煙茶招待,順便歇歇腳,也就答應 了。舅舅問“三句半才子”犯了什么罪,如何發落到此,“三句半才子”大言不慚地說:“舅舅,只因外甥文才高深,受到縣太爺嫉妒,才將我發配到蘇杭充軍的。”舅舅不相信地問:“你能有多高文才?”“舅舅你若不信,可當場試驗。”三句半才子強辯起來。“好呀,我不考前秦后漢,也不考大學中庸,就面對此時此景作一首三句半吧!你如作得好,舅舅就拿錢給你贖罪。”“三句半才子”一聽十分高興,抬頭向舅舅看了幾眼,便吟道:“發配到蘇杭,見舅如見娘,”這前兩句恰到好處,將人情事理說得十分到位、貼切,舅舅聽了鼻酸嗓咽、淚水盈框,接著說出第三句:“二人雙流淚”。此時,舅舅與“三句半才子”大哭起來,好一會,舅舅說:“傷心歸傷心,最后怎么結尾呀?”此時,“三句半才子”又找不出妙詞佳句了,望著舅舅臉上一行眼淚,想想自己兩行眼淚,忽地心頭一亮,一行加兩行,一共三行,而且又押韻,便脫口而吟:“共三行。”舅舅乍一聽,沒有意識到自己獨眼受到侮辱,可是“三句半才子”生怕舅舅聽不懂“共三行”這半句,解釋說:“你一行眼淚,我兩行眼淚,加起來一共三行眼淚。”舅舅氣得青筋直冒,“啪”的一聲,給“三句半才子”一記響亮的耳光:“滾,充軍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