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的博士和博導
袁津琥
最近,筆者在翻閱丁忱先生編次的《黃焯文集》(湖北教育出版社一九八九年版)時,發現其中兩條彌足珍貴的材料,可以使我們充分了解到二十多年前,國家對博士生的重視程度和培養情況。
先說說當年國家對博士生的重視和努力為博士生創造科研環境的情況。一九八二年秋,國家根據文科博士生培養的需要,按丁忱一人的指標,撥下了兩千元購買國內有關古籍,另撥七千美元去香港購書,并要他去有關部門圈點擬購書目。
再說說當年的博導對博士生的培養。一九八二年十二月七日下午,丁忱的導師武漢大學中文系教授黃焯先生在病床之上談及論文的質量問題時,還念念不忘告誡丁說:“你的博士論文要有質量,要有水平,不但給本國人看,還要給外國人看!博士論文關系到‘保全國體’的大事,非可等閑視之哩!”
嗚呼!不知國內今日之博士生可有享受到當年丁氏之待遇者否?又不知今日之博導可有將自己指導之博士生之論文上升到“保全國體”之高度者否?
“大家”寫“小文”
蔚青
收到二○○四年第十二期《讀書》,照例先翻到最后的“編輯手記”,驚愕地看到這樣幾行字:“今年十月二十六日,《讀書》雜志的創辦者、首任主編陳原先生悄悄地離開了我們。”陳原(曾用過“塵元”的筆名),我國資深出版家和享譽海內外的著名學者。就我而言,主要是通過《語言與社會生活》、《社會語言學》、《在語詞的密林里》等極具開創性的社會語言讀物,“無意”中知道了在看起來貌不驚人的言語后面,原來還有這么多的學問。
一個普通的讀者,本來與“陳老總”是無緣相會的。但是,冥冥之中也總是會有些許意外——一九九九年四月十日,《讀書》雜志召開紀念創刊二十周年座談會。各界朋友匯聚華僑大廈二樓。王蒙、龔育之等著名學者,作為作者代表,在會上發表了熱情洋溢的講話。在這之前,當我在三聯書店選配《讀書》雜志時,被《讀書》的編輯“抓住”,作為讀者代表,也在會上發了言。我提出:十九世紀末以來的中國,主題是“民族獨立”;二十世紀中期以來的中國,主題是“國家富強”;進入二十一世紀的中國,主題應該是“社會文明”。包括時代精神、社會結構、運行方式、治理手段、思維方式、生活習慣等等在內,都應該逐步走向更加文明、更加人文、更加科學的新階段。在座談會的現場,《讀書》雜志第一任“老總”陳原、連續二十五年為《讀書》插圖的著名漫畫家丁聰為我的《讀書》創刊號題詞。
作為陳原先生的一名普通讀者,沒有能力對先生的學術成就做出什么評價。但總以為,以陳原先生的學識,“大家”寫“小文”,舉重若輕地為我們開啟了一扇窗戶,從語言的變化體味社會的前進。從中分明可能看到《詩經》以降“采風”傳統的延續與光大。在來自民間那些生動、形象的語詞中,實在是有著意想不到的思想深度。后來者的成就,其實都源自于先生的濫觴。僅此一點,先生就“功莫大焉”。
教授·學生·螞蟻窩
王昊
一年多前,北京大學的李零先生在關于中國大學改革前途的討論進行得如火如荼的時候,曾經講了一句極為精辟的話,那就是“大學不是養雞場”。此語一出,頓時引來陣陣喝彩。大學是不是“養雞場”倒可再深入探討,不過這些年來上學、讀書、做課題,倒是感覺大學越來越像個“螞蟻窩”。導師與學生就像螞蟻窩里的蟻后、工蟻、兵蟻,蟻后只管下卵,小螞蟻只管工作。
現在的出版界,真是良莠混雜,好書確有不少,可“流水線上”下來的書也不少,尤其是學術著作。學術研究上的合作本是正常現象,但這些年讀書,越讀越納悶,愈來愈多的學術著作,學術文章,已經不是一二“素心人”研究所得,更多的是老師領銜,學生上陣,高產多出。親見一些導師不管學生的學術興趣和資質,硬性地將自己的研究課題,以子課題的形式分發下去,做派好像學術界里的“軍閥”,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碩士生們每人一個題目,將來的畢業論文匯集起來可成為一部“專著”;博士生們每人一個專題,將來的畢業論文匯集起來可以成為一套“叢書”。很多本科生也被拉進了這樣那樣的課題組。學生們大多是樂此不疲,畢竟“成果”可以換回“實惠”,誰會放著河水不洗船呢?學生培養模式的弊端已經不是“陳陳相因”和“近親繁殖”的問題了,而是一代不如一代的問題了。“為學不作媚時語”、“文章不寫一字空”之類的言說,反成為被嘲笑的對象!教授憑了學生的產出,繼續保持著學界權威、學術帶頭人的頭銜。在批評界,“教育危機”、“學術危機”,雖然口號喊得響亮,但落實到操作層面,則反應平平。有人講:“碩導成博導,成果真不少;翻開著作瞧,垃圾倒不少;學生跟著忙,錢賺了不少;水平怎么樣,不問也明了。”挺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