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秋天的一個下午,郭麗華感覺房間里突然黑下來,右眼僅有的一絲光感也失去了。
失明給郭麗華的生活帶來許多不便,一個人整日沉浸在黑色的世界里,心里極度煩躁。
在區殘聯的介紹下,郭麗華認識了天津盲校老師尚振一,跟他學習盲文。寫盲文最艱苦,郭麗華每天凌晨4點披著棉襖在房間里扎盲文。“噠噠噠噠”的聲音是她一天生活的序幕。
來自日本的盲女青木陽子,在天津市開設了一所盲人免費日語培訓學校:天津市視障者日語培訓學校。青木陽子破格錄取了她。
因為沒有最基本的日語知識,青木陽子對郭麗華有些失望。郭麗華買了一臺錄音機,把青木陽子課上講的內容錄下來,回家反復聽。不久,學校搞了一次日語唱歌、朗讀比賽。比賽時,郭麗華發揮得很好,她朗讀得非常準確,語速很流暢。
一天,郭麗華跟母親到市中心的一家商場買東西。挑選商品的時候,聽到一個人在說日語。不懂日語的售貨員尷尬地站在那里。郭麗華充當了翻譯。最后,這個日本朋友買了商品告別時,他握住郭麗華的手用日語說:“你的日語講得很好,如果有機會,歡迎你到日本來。”由于郭麗華的日語水平提高很快,學校聘她為初級班輔導員。使她重新走上了教育崗位。
天津人民廣播電臺舉辦了“中日友好之聲”第七屆日語、漢語演講比賽,郭麗華是惟一的殘疾人。
決賽那天吸引了300多人前來觀看。郭麗華演講的題目是《我的老師》。在觀眾的注視下,郭麗華用流利、準確的日語開始演講。演講完畢,臺下掌聲如潮。郭麗華獲得了特殊表演獎。
沒過多久,“日本國際視障者援護協會”會長金治憲先生來到天津,他此行的目的是,到青木陽子的學校通過考試篩選出成績優異的盲人,由該協會出資保送到日本留學。在金先生選拔盲人赴日留學生的面試上,郭麗華以一口流利的日語脫穎而出,成為這年中國幾百萬盲人中,惟一一名赴日留學的盲人留學生。
11月10日,“日本國際視障者援護協會”錄取通知書寄到她家。通知書上寫著:郭麗華同學,日本國際視障者援護協會決定吸收你為赴日留學生,學期四年,獎學金320萬日元。郭麗華聽了,激動得跳了起來。她的父母卻在一旁流下眼淚。
坐落在東京文京區的“筑波大學附屬盲校”,是日本惟一的一家國立盲校,也是郭麗華的老師青木陽子的母校。東京是一座繁華而有秩序的城市,有著“四通八達”的盲道。盲人過路口,只要按動自助按鈕,就有鳥鳴和閃光出現。一切車輛都會嘎然而止讓路于盲人。電車、地鐵、電梯的按鈕和車站臺階的扶手上,都刻有盲文的標記。盲人用的盲杖、手表、盲筆盲紙等都是政府配給。
在東京,郭麗華又以優異的成績通過復試,獲取了日本ICB獎學金。在“筑波大學附屬盲校”開始她的留學生活。她是這所學校惟一一名全盲的外國留學生。因在國內經過嚴格的日語訓練,郭麗華被免去一年的日語學習。
她學習的是理療專業,包括針灸、按摩。這是郭麗華在國內從來接觸過的一個新領域。由于專業性很強,又是日語授課,特別是一些晦澀的專業術語:令她十分費解。課程進度很快,兩節課能講20多頁的內容。無奈,郭麗華只好先用死記硬背的方法應付考試,再利用課余時間向老師請教和自學。經過努力,期末考試時,郭麗華的8門功課中最低分數87分,在班級中名列前茅。
在針灸、按摩的操作實習中,她多次在自己的腿上扎針,感覺人針的深淺和力度。在國內時,郭麗華就有腰腿疼的毛病。來到日本,學習負擔的加重及氣候等原因,在理療科的學習進入二年級時,她的病痛更加厲害起來。就醫時,醫生為她做了十分詳細的檢查,最后確診為脊椎囊腫,如不及時手術,會有下肢癱瘓的危險。
手術前一天晚上,她仍在思考該不該做手術。成功當然好,一旦失敗則終身癱瘓。那對她的打擊是致命的,雖然她是免費醫療。最后,郭麗華在同意書上簽了字。上天給了這種命運,她就要勇敢地面對而不是逃避。手術做了六個多小時,刀口達40多厘米。在醫院住了三個月,老師、朋友、同學都來看望她,把親手疊制的千紙鶴和一束束鮮花送給她。更讓她感動的是,青木陽子的父親青木武夫先生,這位年近七旬的老人也從大宮市驅車來到東京的醫院看望她。這更增添了郭麗華戰勝疾病的勇氣。
出院后,經過不懈的努力,郭麗華在按摩師、針灸師的考試中順利通過,獲得按摩師、針灸師、指壓師的日本國家級資格證書。她以優異的成績畢業于“筑波大學附屬盲校”。
留學期間,郭麗華發現在理療專業稍有成就的一些日本人,對中國的針灸、按摩持不屑一顧的態度。他們覺得,日本在這方面才是最正宗的。其實,他們是在汲取中國中醫精華之后,又回過頭來指責中國的中醫學理論。已經學有所成的郭麗華對此無法接受,她準備回國后努力學習祖國的中醫學理論和臨床實踐,有機會再到日本,給那些反對中國中醫學的日本人講課。同時,她還想把中日兩國的按摩、針灸技術結合起來,揚長避短,發揚光大。
這就是郭麗華的心愿!她毅然回到了家鄉,拜一位老中醫為師,學習祖國傳統的針灸、按摩,再把自己在日本學到的知識結合起來,回報給社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