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2001年日月的最后一個星期五,上午11點,我辦公室的電話突然響了:“我好像得了乳腺癌。”妻子瑪莎已經在電話機那端泣不成聲了……猶如晴天霹靂,我也懵了。
對于患乳腺癌的女性來說,患者要經歷的第一關并非僅僅是身體的痛苦,而更多的則是來自心理的巨大沖擊。如果沒有丈夫的關愛,這心理的巨大沖擊就足以致命。我鼓勵瑪莎說出她的恐懼和對癌的感覺,這樣無疑給她提供了一個宣泄的通道。9月份的一個星期二,瑪莎的病理切片結果出來了。腫瘤確診,而且比我想像的還要大,我幾乎不敢告訴她。為了沖淡這個不幸的消息,我同時向瑪莎獻上了一束美麗的罌粟花(當然是那種專門用于欣賞而不是制作毒品的),我知道那是她最喜愛的鮮花。并且不失時機地對她說道:“親愛的,不管今后會發生什么樣的變故,我都會永遠愛你,永遠和你在一起。”也許是鮮花的美麗的渲染,也許是我的海誓山盟的感染,妻子的臉上洋溢著別樣的光輝!
“天有不測風云,人有旦夕禍福。”人生的漫漫長途中,誰能保證自己能一路平安?當妻子遭遇這種不幸時,作為伴侶,我義不容辭地成了瑪莎的“黃金搭檔”。當我牽著她的手的時候,我感到了一股暖流向她涌去,轉化成了她生活的勇氣。有研究者曾在北卡羅來那州大學做過一個實驗。讓 183名測試者各自發表了一個簡短的、最讓人生氣的演講,其中100名在演講前有配偶坐在身旁,觸摸并安撫他(她)10分鐘,再擁抱20秒。其余83位則無人相伴,結果怎么樣?在他們演講時,前 100名的血壓和心跳都比后日3位要正常得多。可見,配偶的相伴相隨是何等的重要!有一天晚上,我陪瑪莎到急診室做CT,因為沒能預約好,在醫院折騰了將近 5個小時,直到午夜時分才蹣跚而行,回到了家。我牽著她的手說:“你看,寶貝,你不能說我們再也不能一道出門了。”
對于患乳腺癌的女性來說,最敏感的、也是讓患者最難接受的就是乳房切除手術。而現在的瑪莎就面臨著這種考驗。每每想到自己將沒有了乳房,瑪莎就陷入了無限的煩惱之中,她總是獨自一人坐在那里發呆。我安慰道:“親愛的,我愛的是你這個人,而不是你的乳房。”讓我始料不及的是招來了一陣雷霆之怒:“你說得輕巧。要是醫生切除你的陰莖,你會覺得好受嗎?”難道我說錯了什么嗎?我只不過是為了安慰她呀!為了排遣心中的愁悶,我專程請教了心理學專家凱瑟琳。她說,你并沒有做錯什么,只是在妻子的這個特殊時刻,丈夫更需要理解。愛情是非常敏感的,它的原始爆發會導致彼此心靈的巨大疼痛!
一波剛平,一波又起。積極治療的結果使瑪莎保住了一對乳房,但手術后的化療卻使她失去了一頭秀發。后來,我才知道,對于許多女性而言,失去秀發竟然比失去乳房更為痛苦。因為一件寬松合體的上衣就可以把胸部掩飾得很好,但是禿頭可就太顯眼了。當你外出時,如果禿頭,就意味著頂著一個異樣的標簽,那是多么的不可思議啊!為此,我們一起來到了假發店。當店員剃掉了瑪莎殘存的些許頭發后,我們就一起開始挑選假發套。瑪莎試遍了各種風格的假發套:洋娃娃型的、古代皇后型的、當紅明星型的、職業婦女型的,最后選定的是鮮艷的棕色假發,酷似她平常的風格,使她看起來更像瑪莎。開始,她對禿頭極為尷尬,總是戴著假發,即使在我們肌膚相親時也是如此。最后,我循循善誘道,對自己的丈夫,大可不必如此見外。于是,她終于摘下了假發,露出了一顆可愛的大雞蛋頭,倒顯得蠻有異國情調呢!就像一個優雅的外星人。不過,能走到露出光頭這一步,瑪莎克服了多少心理障礙啊!
第二年5月,瑪莎結束了治療的最后一步——放療。6月下旬,我們一起到佛蒙特州的一個小鎮上去度假。在那里,我們度過了懶散的一天。日落時分,我與瑪莎攜手并肩看夕陽。我驚訝地對她說:“我們今天一整天都沒有提一下乳腺癌。”當時我們倆面面相覷,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因為,自從瑪莎被確診為乳腺癌整整10個月了,我們一直在自覺或不自覺地談癌。我們的日常語言里總是有這樣一些新詞匯:淋巴腺、淋巴細胞、癌細胞等等醫學名詞和藥品名稱。
現在,瑪莎的乳腺癌治療已經告一段落了。我們沒有了當初的驚慌失措,有的只是面對人生風雨的冷靜和坦然。我們穿T恤,戴帽子,兜里別看隨時準備記偏方的鋼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