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改革開放的標志人物之一的任促夷去了,但這個變革的時代還在繼續
在廣東政聲頗佳的前省委書記任仲夷于11月15日在穗去世。這位見證了百年中國重大事件與關鍵轉折的九秩老人,一向以“思想解放、作風開明”著稱。
他主政廣東的五年,正是中國改革開放肇創惟艱的關鍵時期。鄧小平是改革開放的總設計師,那么任仲夷無疑就是改革開放第一線的前鋒。
他提出的“排污不排外”的口號,在復雜多變的改革年代,廓清了改革利弊取合的界限;他主持制定的“31號”文件,將彈丸之地的蛇口,變為舉世矚目的改革前沿;他果斷主持會議,為蒙冤30載的“廣東地方主義”受難者昭雪平反。
很難想像在當時桎梏重重的陳規腐制之下,在主持廣東全局工作之時,任仲夷尚需以莫大的智慧和勇氣去面對那些出自保守思想的非議和責難。他始終以堅忍不拔的極大耐心,兢兢業業地低頭做事,抬頭說話。
在頤養天年之際,他依然抱著對改革偉業的極大熱忱,給改革的受惠者及后來人表露心跡,建言進策,烈士暮年,壯心猶在。
智者
1981年底,中央領導注意到廣東一些干部利用改革開放的政策之便,進行經濟投機活動。次年1月,中央發出緊急通知,要求嚴厲打擊走私販私活動,整頓黨風。2月,中央書記處召開粵閩兩省座談會。一時之間,對于改革開放的質疑者也多了起來。
會議上派發的文件中還有有關部門編寫的材料《舊中國租界的由來》,任仲夷稱,“非常耐人尋味”。當時的一些同志說,“這場斗爭,是資產階級又一次向我們的猖狂進攻”;有的說:“廣東這樣發展下去,不出三個月就得垮臺”;有的甚至說:“寧可讓業務上受損失,也要把這場斗爭進行到底”。
時任中共中央總書記的胡耀邦對任仲夷說,“哪些話可以傳達,哪些話不可以傳達,由你自己定。”為了顧全大局,胡耀邦要任給中央寫個檢查。當時任仲夷雖然不同意一些領導同志“廣東不是‘活’得不夠,而是‘活’過了頭”的觀點,但是他還是寫了這個檢查。
隨后,在廣東傳達會議精神的時候,那些不利于改革開放和廣東發展的話,任仲夷都沒有傳達。當時有“特區除了國旗是紅色的以外,已經沒有社會主義的味道了”的說法。任仲夷說:“有的同志懷疑辦特區會有損主權,會變成殖民地,我們要肯定回答不會。辦特區是對主權的運用,是行使主權的表現。”
當時有報紙批評演員拿著麥克風走著唱歌是“資產階級腐朽臺風”,有記者就此問題請教任仲夷。任說,“我認為,共產黨的省委只管唱什么,不管站著唱還是走著唱。我還沒有想清楚,為什么只有站著唱才是社會主義,走著唱就是資本主義。”
勇者
在“兩個凡是”年代,任仲夷是率先寫文章支持真理標準問題大討論的地方大員之一,舉國為之側目。時任遼寧省委書記的他還主持省委會議,為張志新平反。他甚至建議華國鋒給張題詞。這在當時,都是需要巨大的勇氣和魄力的。
任仲夷說,“我認為共產黨人就是真理的追求者、捍衛者。在真理與謬誤激烈斗爭的關鍵時刻,是不允許絲毫膽怯、猶豫、徘徊的。如果我們黨不能堅持真理、捍衛真理,還算什么共產黨?”
在1981年的中央工作會議上,有人提到一封四個青年人寫給中央領導的關于經濟調整的來信,信中提出了“緩改革,抑需求,重調整,舍發展”十二字方針。任仲夷認為,對絕大多數群眾來說,他們的生活已經夠苦的了,對他們的需求,不能再去抑制了。調整是必要的,但“舍發展”就不對了。如果按照“十二字”方針辦,特別是要“緩改革”、“舍發展”,廣東怎么能先行一步呢?
相反,他在廣東對傳統的計劃經濟體制堡壘發起了一次次攻關。外貿改革,物價改革,工交改革,投資體制改革,每一個動作都是對固有思維的大解放,都是市場經濟的進步。面對質疑,他不僅沒有退縮,反而選擇了迎頭而上。
如果說廣東是中國的樣板,那么蛇口就是廣東的樣板。沒有蛇口速度,就沒有深圳速度。有任仲夷這樣的省委書記,也就有袁庚這樣的實干家。他們在很多方面類似:思想解放,作風開明,有勇有謀。許多青年人至今仍然懷念當年蛇口的風氣。
達者
晚年的任仲夷,因為左眼患黃斑癥,只能用右眼視物,加之他右耳背了,故而笑稱自己是“一目了然,偏聽不偏信”。他一直堅持讀書看報,家事國事天下事,無不關心。他喜歡游泳和散步,“要想活就得動。人老了,就不能太動了,但是還必須常常活動。”
任仲夷有一枚閑章,經常用于題詞的落款。這枚刻著“是是非非”的閑章,刻于1980年。這個詞出自《荀子·修身篇》。任仲夷自己解釋道,“我對這個詞的理解是,凡是正確的就肯定,凡是錯誤的就否定;也就是實事求是的意思。”
他說,我對“文化大革命”和“兩個凡是”有刻骨銘心之感。經過“文革”和“兩個凡是”,我深感“實事求是”對于改革開放的至關重要;中華民族的命運,實際上就系于這四個字。要堅持“實事求是”,必須要有些勇氣。要真正做到“是是非非”,必須敢于“實事求是”,有時甚至還要有大無畏的膽識才行啊!這種敢為天下先的勇氣注定了任仲夷要被人們如此銘記和愛戴。
作為改革開放標志人物之一的任仲夷去了,但這個變革的時代還在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