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禍的花束

我敢說彭森小姐是世上最和氣、最可親又最美麗的人兒。她是我們二年級的老師。要是她一直不結婚，那么等我長大了我就要她嫁給我!

每當彭森小姐想要誰來擦黑板或收卷子時，我總是第一個舉手。我最愛干這些事了。這樣我便可以跟她挨得近近的并把教室里的其他同學排斥在外，我常把考卷理了一遍又一遍——我想我一定得整整齊齊地交給她。此后，我才戀戀不舍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這學期一開始，我就要媽媽在我飯盒里多放一只蘋果或桃子。但我一直沒勇氣對媽講那是給我老師的，同時我也沒勇氣把禮物當面送給彭森小姐。每天，我把果子放在講桌里不顯眼的地方；每天，結局都是這樣——

彭森小姐走進教室，坐下，說：“孩子們早!”

“彭森小姐早!”我們齊聲回答。

“呀，多好啊!”她拿起果子，目光環視四周，“是哪位有心眼的孩子送我的?”

沒有人承認，我當然也不會吭聲。我耷拉著腦袋，瞅著桌子。

“呀，有人在悄悄喜歡我哩!”她說。

我感到臉上一陣發燒。全班同學一定都在看著我呢!彭森小姐把果子放在一邊開始上課，這時我才松了口氣。

我老是給彭森小姐添麻煩——不過我并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常常思想開小差。我常會眼瞅著窗外，沉浸在幻想中……彭森小姐和我一起站在林中空地上，突然有一只發怒的大象從叢林中向我們沖來。我鎮靜地舉起槍，準確地射中了大象兩眼的中央。大象慢慢倒在我的腳邊，伸出的象牙就在彭森小姐好看的鞋上。她歡喜地抱住我，說：“鮑爾，我的英雄，是你救了我的——魚!”

我驚醒了，睜眼一看，我故事中的女主人公正拍著我的肩膀：“鮑爾，‘魚’這個字怎么寫的?”

全班哄堂大笑，我感到臉上臊得通紅。放學后我被留下罰寫25遍“我不應做白日夢”。

懲罰卻給我帶來了歡樂，因為我們可以單獨在一起。我盡量慢吞吞地寫。

一個秋天的早晨，全班都在激動地談論著：明天就是彭森小姐的生日，送她一件什么禮物。我的心“砰”地跳了一下：這回我總可以公開地送她點兒什么了。那天下午，我在野外尋覓野花，采了一大把，其中包括一簇艷麗的紅葉。

第二天早上，大家都給她送禮物，我卻故意縮在一邊。最后我走向講桌，獻給她這束野花。她接過花束，高興得嚷了起來，還把花貼近臉蛋。她對我報之一笑，拍了拍我的腦袋。更妙的是她插野花時還叫我幫她扶著花瓶。

星期一彭森小姐卻沒來上課。10點鐘光景，我被喊到校長室去。想不到我媽也在那兒。那束野花就放在桌上。

“你可知道彭森小姐現在在何處嗎?”校長問我。

“我不知道，先生。”我回答。

“彭森小姐，”他慢慢地一字一字地說，“在醫院里，而這都是因為你干的好事!”

我驚得跌坐在椅子里。

“你知道你送給她什么東西了嗎?”他又問。

我點了點頭說：“還不是漿果、干薊和好看的紅葉唄!”

“你那些‘好看的紅葉’是毒葛，皮膚觸到便會發疹子!”校長氣鼓鼓地說，“你采時是如何防護的?帶上了手套，是不?”

我搖了搖頭說：“說實話，我根本不知道它們是毒葛?！蔽议_始哭了。

校長站起身來，說：“鮑爾，我罰你停課10天反省。如何處理還要看你今后的表現!”

我回家時一路抽著鼻子——倒不是因為被罰停課，而是因為我熱愛的人碰上了嚇人的倒霉事。我走進林子又采了一些毒葛給我媽看?！澳憧?，”我邊說邊忍著淚，“我一點兒事也沒有。”

媽媽看了看紅葉，說：“快把它們丟進垃圾箱里去，乖孩子。再把手洗干凈!”

我洗完手轉回來時，媽媽正坐在搖椅上，她用雙臂抱我坐在她的膝上，搖了幾分鐘。“我們來玩一陣子吧?！弊詈笏f，“你現在最想干什么事?”

“我想去看望彭森小姐?！蔽艺f。

我們到了醫院，只見彭森小姐坐在床上，臉蛋和雙手都纏上了繃帶，只有一只眼睛露著?！拔也恢滥鞘嵌靖?，”我脫口說，“我根本沒想到您會因此而得病，我只想送您生日禮品……”我嗚咽著，再也說不下去了。

彭森小姐注視著我，問道，“你是想送我與眾不同的禮品，對嗎?”

我點了點頭。

“蘋果也是你放的，是吧?”

我又點了點頭。

“等我病好除去這些綁帶后，我會緊緊擁抱你?！迸砩〗阏f。

“此外，我還要對你說一句悄悄話，”她輕輕地說，“我結婚后如果生了兒子，我真愿他和你長得一模一樣?！?/p>

當媽媽帶我離開病房時，我看見彭森小姐眼中閃著淚光。

[編譯自日本《小品精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