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只水鳥
你看———那十八只水鳥
更適宜于秋水中淺淺地站立
你看———那十八只水鳥
被秋水隨意地分布成兩行
你看———那十八只鳥
其中九只在梅江的淺灘上
二十年前我就在勞動的間隙
注視過家鄉的這一種美
你看———那十八只水鳥
其中九只是秋水的影子
是秋天在我的心頭成倍增加的
白色的寂靜———不必去想
陽臺上擺放的九支水仙
舞臺上組合的九名美少女
這些都不能比擬那十八只水鳥
你看,一會兒,那十八只水鳥
就要展翅:其中九只要飛到故鄉
另外九只要隱藏在梅江……
夜航
那白天
令人驚嘆的水鳥和小小的兩岸村落
都已被夜色捉了去;
那白天
還沒有長出來的水中星星
正使河流放緩腳步;
那船家告知行程之后
河床上持久地沉默
那沉默中猶在努力的馬達聲
都在為船頭仰臥的我
共同印證
一句來自往日詩中的話語:
“哦,在異鄉的河流
在異鄉的夜空
沒有一顆星星是多余的……”
野渡
他們都生活在河邊。他們
都把河流當成了道路
他們擠上一條渡船之后
都像河水一樣嘩啦嘩啦
讓生活的感受跳出嘴巴:
一位大叔在田地里悶了二三天
要到鎮上去喝酒;
一位大爺家中失了火
要到鎮上去置辦損失的鍋碗瓢盆;
一位大娘的剩飯菜不能浪費了
應該到鎮上去添回一口畜生;
一位大嬸家的雞蛋攢滿了瓦罐,
應該到鎮上換回一些油鹽……
他們都生活在河邊
生活的情節自然地流到河面上
他們中有些人擠到了烏黑的船篷上
大叫著賭起了紙牌
沒多久紙牌又被爭吵聲撒入河面
他們對于這人間的事
最不滿意和最滿意的都是這條渡船
———到上游的鎮里
要坐三四個小時,只要一塊錢……
我在河流的另一端
一個叫做城市的地方
偶爾想起這條遠方的渡船
像想起一個上輩的已疏于走動的親人
晚風
晚風吹拂著大地上的月光
仿佛是翻動了一頁廢棄的詩稿
有誰像樹影一樣在心疼地俯拾
把人生的皺痕搬進內心的海浪
晚風吹拂著大地上的月光
為何只吹動其中的一行:逝去的愛
多么短暫的一點蜜!終生懷想
笑傲紅塵,掩不住內心那一絲凄涼
晚風吹拂著大地上的月光
為何又掀起生活中的那些虛榮
仿佛又說到熱愛和癡狂
從沸騰到冷卻,居然像一道傷
晚風吹拂著大地上的月光
要把一種呼吸和心跳吹去遠方……
范劍鳴,男,1972年生于江西瑞金,在《詩刊》等報刊發表過詩歌,現在瑞金報社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