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與俗,在最高的境界里是統一的。
看過《聰明的一休》這部動畫片的人,都會喜愛那個機智、聰明的一休小和尚,其實這部動畫片只是根據一些日本民間傳說和軼事改編而成,真正的一休不僅是一位智者,更是一個地地道道的花和尚。
一休是十四、十五世紀時的人物。二十四歲時,他拜在大德寺住持華叟的門下,成了華叟的弟子。兩年之后,華叟見他已經悟道,便打算授予他印可(相當于悟道資格證書),結果他看也不看,徑自離去。在一休看來,既已悟道,何必要這些勞什子?越是追求外在的認可,越容易流于虛偽。五百多年后,劉德華問道:“開好車的一定是好人嗎?”這一問,振聾發聵,與一休的拋棄印可相映成趣,堪稱雙璧。
假如一個悟道者決意要做狂僧的話,天地之大,都容他不下,何況小小的大德寺呢?所以不久之后,一休離開了大德寺公然過起了放蕩不羈的生活。他自號狂云子,他的漢詩集就命名為《狂云集》。這個集子里有很多下半身詩作,比如說有一首名叫《題淫坊》的詩:“美人云雨愛河深,樓子老禪樓上吟。我有抱持睫吻興,意無火聚舍身心。”可見一休不但決意投身欲海,而且極為坦蕩,絲毫沒有藏著掖著的意思。
一休視禪宗的諸多清規戒律于無物,一生醉酒狂歌,狎妓作樂。他四十三歲時,正值開山大燈國師百年大祭,大德寺僧乘機攫取各地大批禮物,一休對此大為不滿。他帶了一個女子去參拜國師之墓。寺僧聚在一起誦經,為國師祈求冥福,一休非但不去誦經,卻帶那女子夜宿庵房,一邊聽別人誦經,一邊同女子調笑。他認為開山國師絕不會接受那群“邪惡敗類”誦經的,與其誦經,不如同女子談情更合乎真性情。在十日祭典的喧鬧后,他離開大德寺,臨走留下一首詩給一個同門師兄:“住庵十日意忙忙,腳下紅絲線甚長;他日君來如問我,魚行酒肆又淫坊。”
晚年時候的一休就更風流了,七十六歲的他愛上了一位名叫森的盲歌女,當時森四十歲,兩人交往長達十年之久,他還寫了很多香艷的情詩給森,都收在《狂云集》里面。其中有的甚至讓現代人都感到臉紅:“盲森夜夜伴吟身,被底鴛鴦私語羞。新約慈尊三會曉,本居古佛萬般春。”
由此看來,一休老年依然不改花和尚本色。之所以公然做了花和尚,是因為在他看來,修煉在心,而不在身,更何況佛教的禁欲主義本身就是違背人性的。實際上當時禪僧與女人私通更是公開的秘密。當時流傳著這樣的諺語:“不為者佛,隱匿者上人。”因此一休以自己“狂悖的”行動來反對這種偽善的禁欲。他不但宣稱自己“淫酒淫色亦淫詩,風流私語一身閑”,甚至和妓女們談佛論道。行高于眾,眾必毀之,僧侶界一片大嘩,紛紛指責他的放浪行為。一休反詰道:“名妓談情,高僧說禪,實有異曲同工之妙也!”也對,一休是一位專業花和尚,都是專業人士,想必在一起更有共同語言吧!
得老百姓喜歡的,便不能得當權者的歡心。一休被各方將軍、大名們驅逐,居無定所,連大一點的寺院都不敢收他。這個性格孤傲、感情強烈的人一生顛沛流離,飽經風霜,終于在八十八歲那年逝世。盲女森殉情而死。一代狂僧遂成絕響。
(專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