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病毒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精力總消耗一丈一。

我的一個朋友有個比較特別的愛好：業余的時候養電腦病毒玩兒。

他那臺奔騰166ＭＭＸ的古董電腦里，竟然豢養了幾百個電腦病毒的樣本。奇怪的是，那臺機器雖然狂慢無比，卻從來不死機，更不崩潰，我只能把它歸納為毒毒相克的功效。

這位朋友性格靦腆隨和，可一見他總不由自主地聯想起《天龍八部》里的星宿老怪丁春秋，很讓我有點敬而遠之。他是云南人，不知道這種古怪愛好是否源自那里養蠱的古老習俗。

前幾日見到此君，問他最近毒養得怎樣了，不料他嘆了一聲：現在的毒沒什么意思，不養了。

這話于我心很有戚戚焉。在我看來，所謂“好病毒”必須滿足兩個條件：一要閃耀著智慧的火花，二不得產生致命破壞。可現在的病毒正好相反，只見花哨和兇狠，就是不見好玩。阿西莫夫在他的著名小說《啊，機器人》里，寫一個家伙只用一個簡單的悖論就把一臺超級電腦折磨得發了瘋，那該是多么有快感的事情啊。

在現實中第一次遭遇病毒，是20世紀80年代末，那時我還是學生。電腦機房那臺教師專用的286染上了毛毛蟲病毒，每次開機，都要先等那個紅頭綠身的胖蟲蟲慢騰騰地在屏幕上爬完一遍才能進行正常操作。我們那個從日本歸來的老師在忍了半個月之后終于忍無可忍，據傳說，他用了兩天兩夜時間分析病毒特征，最后把毛毛蟲干掉了。那位老師算不算得殺毒軟件的先驅者之一，這里按下不表，我要說的是在那遙遠的DOS時代，一只鮮艷的毛毛蟲帶給我的新奇快感，無異于第一次看好萊塢大片。

不過好病毒現在是越來越少了。只有尼姆達還比較讓人欣賞，因為它突破了以前病毒傳播途徑單一的缺陷，不但會通過自己的郵件引擎向存儲在郵件程序里的地址發送，還會掃描IIS服務器尋找已知的弱點并發動攻擊，更會尋找局域網的共享磁盤來自行安裝和擴散。這說明尼姆達的發明人還是具有天才頭腦和創新意識的。不過這個病毒還是過于惡性。

至于CAM先生和求職信，施毒手段則要下流得多：“Hi，how are you…”隨著一聲親切的問候，一份郵件帶著“××公司的建議書”、“××公司的投資項目”等附件翩然而至。求職信病毒的手段大同小異，郵件的正文是這樣的：“我必須找到一份工作來養活我的父母……”唉，你看看你看看，所謂當代十大病毒就是這種下三爛手段：先博得你的好感或吸引你的興趣，然后伺機下手，這樣的東西真是沒法叫人瞧得起。庫爾尼科娃也是這種路子：“想看網球美女的玉照嗎？”等著你的卻是病毒。

有一段兩個程序員之間的精彩對話：

“那些好的電腦程序員都干嗎去了？”

“他們都設計病毒去了。”

“那些好的病毒設計者都干嗎去了？”

“他們都當黑客去了。”

“那些好的黑客都干嗎去了？”

“他們都進安全部門了。”

這說明了病毒質量下降的原因。現在市面上能見到的病毒編寫者，我猜絕大部分是學校的毛頭學生，寫點電腦病毒權當做課外習題，同性同學的尊敬和異性同學的崇拜就是編寫的動力。現在大家都在忙著掙錢，除了學生誰還有這么多閑工夫呢。看來這病毒領域也存在人才流失問題。

（劉若飛摘自《玫瑰花與肉丸子》，

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