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接上女兒氣喘吁吁地往家趕,開門,那尊慈眉善目的“雕塑”在沙發上呈橫臥彌勒狀,雙眼半閉,但手里緊握一物,控制著電視上一正在搔首弄姿的美女,見我進來,“雕塑”沒動,只是眼珠子白色和黑色部位交替動了一下,從鼻子眼里發出一聲哼哼,又恢復了原狀。
我一聲未吭,轉身進廚房。爐子沒開,水壺空空,中午用過的碗還泡在有飯渣子的鍋里。我這個火氣啊,“噌”地就冒了上來。
說好的誰先回家誰做飯,這小子違規不是一次兩次了。自從定了這規矩以后,這小子加班、塞車、路上遇到熟人的頻率開始不斷上升。
一次下班后,我特意繞到他單位看他究竟天天加的哪門子班。一進辦公室,他坐在電腦前那個聚精會神啊,連我進來站在他背后都沒感覺。我拍了一下他肩膀,這小子連頭也沒顧得上回,只說了一句:“你先走吧,我把這局游戲打完,估計我老婆也快回家了。”結果可想而知。
看來靠他自覺是不行了,只好改為協議,一三五我做,二四六他做,周末回我媽媽家或者他媽媽家混飯吃。這制度還真不錯,一直堅持到有了女兒,我們于是又改回到誰先回家誰做飯的友好政策上來。但是,沒兩年,這小子就開始偷奸?;皇茄鄄弊犹蹌訌棽涣?,就是胃病又犯了躺在床上呻吟不斷,我好歹也算個賢妻良母,哪忍心讓他帶病做飯,于是承擔下了做飯的大部分工作,但是每每飯菜端上桌,他老人家立馬就生龍活虎了。
哼,我看那小子是真有病,懶?。『茫悴蛔鑫乙膊蛔?,看誰抗得過誰,正好,我不吃飯減肥。
給女兒拿了一包餅干,我到臥室躺下。過了一會兒,估計是他的大肚子開始造反了,我聽著踢里塌拉的拖鞋聲從客廳往這邊移動,到臥室門口停下:
“怎么還不去做飯?”
我沒吱聲,拖鞋聲繼續逼近,直到床邊,我閉著眼睛感覺有一股熱氣呼到臉上:“你咋的了,不舒服?還是在單位遇到不順心的事情了?”
我依然繼續假寐。
“和別人吵架了?”
我還是拒絕回答。拖鞋聲沒響起,但是說話聲也沒再繼續,估計是在琢磨呢。嘿嘿,看來,這招挺管用,我算是明白了,對付狡猾的敵人就是要隨時改變策略。
正暗自偷樂呢,女兒那兒有了動靜,估計是他向孩子求援呢,可是女兒哼哈了兩聲繼續低頭看書吃餅干。
見“誘敵投降”失敗,他又轉向我,開始搖我胳膊、掰我眼皮,語氣也變得溫柔萬分:“起來吧,有話好好說,你到底是怎么了,你要憋死我啊!”
我這人心軟,這小子軟話一說,我那不爭氣的眼淚就忽地涌了上來:“跟你說過多少回了,誰先回家誰做飯,可你總是和我耍滑頭,好像我上班就不累,好像這做飯就該是我的事。我下了班接上孩子往家趕,連廁所也沒顧得上,你倒好,回來往沙發一躺看美女去了。你怎么這么不知道心疼人呢!”
這一哭不要緊,那廝慌了手腳,忙不迭地給我擦眼淚:“哎呀不就是做飯嗎,都是我不對,以后保證遵守紀律,請老婆大人息怒。吃紅燒鯉魚還是四喜丸子?我這就給你娘倆做去?!?/p>
拖鞋聲又踢里塌拉地去了,廚房里響成一片,我抱著女兒倒在床上,可沒敢笑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