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路(1461年—1539年),字天馳,又作天墀,大梁(今河南開封)人。由于科舉上屢屢失利,仕途不順,他開始移情繪畫。初學王諤工筆畫,后又學習吳偉、戴進豪邁、放縱的筆法,并兼收南宋“馬”、“夏”的畫風,形成自己的風格。他能書善畫,善長人物、山水、花竹、走獸、翎毛,其作品很受當時兵部尚書李鋮及眾多公卿貴族的喜愛和推崇,被列入太學。在京師頗有名氣,與朱端、蔣嵩,江肇等同為浙派名家。他的傳世作品有《吹簫女仙圖》、《山雨欲來圖》、《風林觀燕圖》、《人物故事圖卷》、《蒼鷹攫兔圖》等。《達摩像》現臧北京故宮,從畫面筆墨功力上看,應是張路的一幅成熟作品。我于2003年接受了故宮博物院交給的復制《達摩像》任務。原作畫面保存基本完好,有個別絹地揭傷已重新揭裱修復過,畫面上沒有題跋與閑章。左上角落一平山款,款下蓋一方名蓋。
畫中用筆簡練,虛實、濃淡變化的線條勾出人物形體,又用繁而有序、飄逸柔韌、疏豁虛明的長線,鋪敘遠近,完成水浪的造型,構成一幅自在羅漢圖。畫中人物著長衫,晾頂赤足,腳踩一葉蘆葦漂浮于水波之上,長衣一角向一側翹起,表現出在微風中緩緩前行的動感。面部一雙環眼炯炯而含蓄,卷曲的須發加上耳部佩帶的大耳環刻畫出外藉高僧莊嚴、神秘的形象。正如明代詹景風評論張路人物畫時所講述的,“結構停妥,衣褶操播入妙,用筆矯健,運筆迅捷,亦自雄偉,足當名家”。
我臨摹一幅畫時,首先要把原作細細地讀上數遍,通過眼前的畫面去與古人對話,感悟古人創作意圖與心境,特別是研究分析古人的繪畫技法,讓自己走近前人的藝術境界以追求復制品的形神兼備。“達摩像”是大寫意畫法,線條高度概括,線描筆法有時似行云流水,有時似亂柴操播,有時似鐵線折轉,也可見釘頭鼠尾、柳葉筆法,手法變化自如。筆道最粗時兩公分之多,最細處似針尖一般。落筆以淡墨成型而后再勒以重墨,濃淡相兼使線條厚而潤更賦張力。勒重墨時有淡墨做底型便可以放手展現筆法。從畫面上的用筆明顯可見重墨線條行筆較快。在不經意中寫出斑駁和飛白使線條更加老辣、古樸,水的線條細長柔韌隨波游蕩,帶著讀者的視線走出畫面申向無限空間,帶入畫家的理想世界。

中國古人對繪畫創作的理念是:不以表面形似為目的,追求“大象無形”、“以意象形”,以“動”和“變化”的宇宙觀來觀察自然。畫乃心畫,“筆墨取于物,發于心,為物之像,心之跡”,即“處師自造化,中得心源”,使作品脫俗入化,進入理想的最高境界。張路《達摩像》圖正是這一繪畫理念的表現。畫面以人物為中心點,主題突出,簡明平遠,動靜相伴,在抽象與具象之間若沉若浮,虛實相生,似隱似現,神與物游,心物統一。人物神態刻畫得自在深邃而恬靜,給人無限遐思,讓你感受到主人公的質樸、博大與崇高境界,同時通過畫面我們也可以看出作者追求超俗的人生觀的一個側面和對佛家四大皆空、超脫俗世苦惱的理解與感受。
摹畫這項工作,最難的是讀懂原作的精神實質,讓自己進入先人的心境中去。再就是準確把握每一筆劃,特別是寫意畫難度最大,要追求其形神統一,每一筆都要下一番工夫。我摹這幅畫時,首先選擇盡可能與原件質地粗細相近的蠶絲絹。做絹時在膠礬比例上做調整,使絹面在落墨時行筆干澀,能自然出現原作中的斑駁。筆墨技法的運用是干濕相兼、虛實相兼、濃淡相兼。運用原作者筆法的同時加上復制畫所特需的筆法,有些局部還要采用山水畫皺法,總之不擇手法以達到原件效果為目的,做出原作“虛而實”、“薄而厚”、經歷多年殘而無損的效果為止。
古書畫復制是一個做的過程,一個悟的過程。古人繪畫創作追求“天人合一”、“人物合一”。摹畫要求與古人“心境合一”、“筆墨合一”,才能達到形神兼備的境界,才能亂真。說到底,臨摹古畫也是創作,一種被動的再創作。
(責編:池亦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