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澄的詩

多么欣喜

多么欣喜那些

從四季的輪回中來到枝頭的小白花

那些從漫長的輪回或不可能輪回的死

寂中

來到人世的人

我要抓緊時間戀愛、經歷一切

失戀時痛哭

然后微笑

多么欣喜那尋常的雨水中

轉瞬熄滅的小白花

出神的瞬間

一只白蝴蝶飛出了繭殼

飛啊

她到達了曾經去過的某地

不曾去過的某地

有時候如一條無人接收的短訊

在某個人或某個地點的上空

徘徊片刻

那孤獨的白蝴蝶

不知所終的煙一般的出走和飛翔

十四歲那年

采桑養蠶

村莊沉浸于單純的農事

我沉浸于身體里莫名的柔軟

我的十四歲也像白色綿軟的蠶

蟄伏在一個白色的繭里

失落在家鄉的某處

至今無人將它剪開

無人看見我暗藏在時間里的

白色柔軟的十四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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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個“再生障礙性貧血”的病人

由于這個城市化學的和物理的毒害

我喪失了自己造血的能力

我臉色蒼白奄奄一息大夫們束手無

冊

呵!我還是一個護士我必須自救

我將一根粗針頭插進某處古老的墓園

另一根插進我自己的血管

我的這種輸血方式

令醫學家們懷疑、驚訝、尷尬而羞愧

我在自己的位置上

我在自己的位置上蹲下來

蹲在陌生的和熟悉的事物中間

那屬于自己的彈丸之地

安靜如一株狗尾巴草

那樣搖曳

卑微而自在

秋天

我是最早離開枝頭的葉片

我靜靜地躺在地上

等待另外的葉子

一片一片飄落下來

它們是我的親人

那些尚在枝頭的葉片

是我在人間的牽掛

舊信

舊信里說話的那個人

讓我嘲笑；

讓我嫉妒；

讓我渴望自己土崩瓦解

廢墟上長出新的禾苗

再犯一次春暖花開的錯誤

燈

黑暗中我看清了它的疲倦

它的眼瞼說：我要睡眠我要睡眠

——一盞燈一只眼睛睜著

它的堅持如一根柱子支撐著夜的天空

使我們有了容身的空間

使我們的脊背不被黑暗壓彎

可有誰知道：它的疲倦

比黑更黑比夜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