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
正午,空氣中飄滿了
曬得暖暖的、令人暈醉的夢
蓄集了一冬的河水,又往外吐出
稠稠的蜜汁。記憶經過了寒冷
如今還能保留些什么?
一個女人剛從長椅上醒來
她可能已接受了一個夢
同樣暖、同樣令她暈醉
她站起身,舒展豐碩的腰背
然后恍惚著,一步步踏入河床
不遠處,一棵刺槐悄悄
抽搐了一下。它也在做夢
如果能被春汛喚醒,它也將移走
那黑瘦、但微微發熱的身子
譬如
譬如:現在,一個人
一個春天的片段,一點點愛恨……
又譬如:血泊中的月亮
在冷蒿叢中,漏出潺潺嗚咽
仿佛陰涼種族發出的囈語
混合著苦和歡娛。春夜
太鋒利了,它割傷我們的耳朵
同時也掩埋記憶和欲望——
只能一瞬一瞬地活
只能在遺忘中,一個人
一個人地去經過!譬如春夢中
我又看見變形的親人、那些活著
并心酸著的木器。他們有時
還揪住我們的心;有時
卻隱入黑暗,讓我們學會放棄
凌晨
凌晨,雨水正在發酸
胸口郁結,正長出一塊塊陶片
它們有時候會還原成土
再開出朵朵桃花
有時候在你身子里打滾
遇見酵母,就在你胃里生活
蒸成那傻乎乎的饃
噩夢長滿你的方窗格子
頭發里,四處走動著滿坡亂石
我讓你站得遠遠的
看這個世界,看肉身遷流
看你從未看準過人的,看精確到
簡單的事物,譬如兒童
譬如晨昏,譬如滿地落日……
(以上作品選自《進行》2005年總第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