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艾德里妮在12歲時選學了攝影課,她告訴我真正的攝影家用的都是黑白膠片。聽從她的意見,我買了膠卷,她便提議一起去拍攝著名的圣路易斯拱門。
那天天陰沉沉的,我建議等太陽出來再去,但她說這樣的光線正適合她構想的照片。我們剛來到拱門,艾德里妮便走到近前,背靠在拱門的三角形支柱上,向后彎著身,將相機舉過頭頂。
我盡量和藹地說:“親愛的,你應該退后一些,把整個拱門照下來。”任何人只要見過拱門的照片,就知道我為什么這樣講。但她沒有理會,又走向另一根支柱,重復了前面的動作。我希望她能拍張漂亮的照片,所以再次試圖告訴她該怎樣拍這張照片,可是她對于我的忠告依舊置若罔聞,完全沒有把我多年來在生日晚會上和度假時的攝影經驗放在眼里。“不,我就要這樣拍。”她說。
我有些生氣地想,“好吧,無非是浪費些膠卷和沖洗的錢,但是她會得到教訓的,就算是付點學費吧。”
結果是我自己上了一課。幾年過后,艾德里妮獲得了舊金山藝術學院的獎學金,在安塞爾·亞當斯攝影中心實習,并在舊金山現代藝術博物館舉辦了攝影展。
感謝上帝,艾德里妮沒有聽從我的勸告,那張拱門照片已經掛在多家美術館里,被廣泛收藏。她的作品以獨特的洞察力取勝,正是洞察力使她在12歲時以我意想不到的角度,拍下了那張拱門的照片。
女兒拍那張照片的方法使我這做母親的明白了,世上很多難題的解決方法近在眼前——換個視角,就能發現機遇。
(摘自美國《給母親心靈的巧克力》)
讓人尊敬的勢利
游宇明
我認識這樣一個女人,此人表面上對誰都非常熱情,內心卻分得清清楚楚。她家里常年準備了三種茶葉,領導和對她有用的人來,泡兩百多塊錢一斤的碧螺春;同事、朋友來,泡三四十塊錢一斤的本地毛尖:與她關系相對疏遠的人去,則只能喝三四元一斤的鄉間土茶了。她后來調離了這座城市,但前往送行的人很少,大家都說這種勢利小人不值得尊敬。
然而,還有一種勢利韻味有所不同。臺靜農先生當年在大陸任教時,對國民黨和蔣介石一些做派非常不滿,曾寫“孤憤如山霜鬢侵,青燈濁酒夜沉沉。長門賦賣文章賤,呂相書懸天下暗”一詩予以譴責。抗戰勝利后,蔣介石要獎勵一批教授,友人告訴臺靜農,說他可能獲嘉獎。臺靜農說:“這怎么辦呢,教一輩子書,得他這么一個獎,叫我怎么見人呢?”
世界上有兩種勢利,一種勢利是斤斤計較個人的物質利益,對比自己位置高的人拍馬溜須,對比自己位置低的冷眼相向;第二種勢利是視個人名譽為生命,執著堅守一種清正,對一切有損自己聲名的人與事采取拒斥態度。古代稽康與山巨源絕交是出于這種心態,現代的臺靜農對權力的褒獎不屑一顧,還是出于這種心態。前一種勢利使人鄙夷,后一種勢利讓人尊敬。
(摘自《山西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