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到了“知天命”的年齡,獨自帶著兩個尚未成年的女兒生活。雖然我們的生活過得很艱難,但是,承蒙上帝的仁慈,我們仍舊延續著生命,與苦難的生活頑強地抗爭著。
我的兩個女兒和我在避難所或者街頭度過了她們的童年歲月。雖然我和她們的父親一起生活了六年,但是我卻從未和他結婚,也不愿意嫁給他。由于沒有受過高等教育,我不得不專干一些沒人愿意干的又苦又臟又累的差事,因此毫不夸張地說,我所賺取的那每一分錢都浸著我的血、我的汗,就這樣也還遠遠滿足不了我們最基本的生活需要。而他呢,不但沒有工作,沒有收入,不能養家糊口,更沒有擔當起一個父親的責任,而且還把我辛辛苦苦賺來的錢,大部分都買了烈性酒,喂了他的胃,麻醉了他的腦子,也麻醉了他的心靈,往往很多天都不回家。
終于,有一天,在他酗酒過度并且威脅要殺死我之后,我對他徹底絕望了。我一言不發,抱起我的兩個女兒,帶著屬于我自己的東西來到了我們這個城市一切都較好的地段。
我發誓要一定盡我最大的努力,讓我的女兒們將來接受良好的教育,即使我們目前不得不流浪街頭。
我想盡一切辦法,終于在一家咖啡店里找到了一份女服務生的工作,不僅如此,我還把兩個女兒送進了本地一所較好的公立小學。由于我的工作所賺的薪水還不夠租房居住,因此我不得不經常帶著女兒從一家避難所搬到另一家避難所。然而,最令我頭疼的還是我們的家庭住址,因為沒有固定的住處,就無法接收女兒學校寄來的一些文件。為此,我又設法在郵局獲得了一個信箱。
就這樣,沒有人懷疑我們無家可歸。每天早晨,我的女兒都按時到學校去上學。如果避難所在學校附近,我們就走著去;如果避難所距離學校較遠的話,我們就乘坐公共汽車前往。
我的兩個女兒都非常出眾,不僅長得漂亮,而且溫文爾雅,彬彬有禮。因此,我盡可能地讓她們到朋友家里去玩,培養她們的社交能力,而且我也經常盡我所能為她們買一些特殊的小禮物讓她們帶去。但是,最主要的,我們這有限的錢必須要節省、節省、再節省,以便能為她們的將來多存些錢。
另外,我一再告誡我的女兒無論如何不能告訴任何人我們無家可歸。因為,我清楚,像這樣的好學校,一旦知道了我們家目前的處境,就不會允許她們繼續留在那兒上學了。
就這樣,幾年過去了。
忽然,有一天,我的小女兒萊媞莎放學回到避難所告訴我說,她朋友的母親邀請我們一家三口第二天晚上到她家里去吃晚飯。于是,我想盡一切辦法前去懇求避難所的主管,求他允許我們使用避難所的廚房,烘焙一些小甜餅帶著。
我們來到了一幢漂亮的兩層樓前,敲開了房門。屋內非常干凈,而且舒適溫馨。萊媞莎的朋友的母親瑪莉非常感激我們帶來的小甜餅。那是一個非常美好的晚上,我們過得都非常愉快,不僅如此,我還知道我已經找到了一個朋友。
幾天之后,萊媞莎放學回來告訴我說,瑪莉想要我們家的電話號碼,她想打電話給我邀請我們再次到她家里去。而萊媞莎卻告訴瑪莉說我們家的電話壞了,她回家之后讓我打電話給她。我歷來痛恨我的女兒撒謊,因此我狠狠地教訓了萊媞莎。
我給瑪莉打了電話,并且再次來到她的家中小聚。于是,我們成了要好的朋友。我經常對她說我想邀請她光臨寒舍,但是接下來我就會對她編造一句謊言,來掩蓋我們至今無家可歸的事實,諸如說我們和公寓的主人有些小摩擦啦,或者是說我們家的一些諸如壁爐、空調等設備壞了等等。
一天,瑪莉來到了我工作的那家咖啡店,問我在我休息的時間里,她是否能和我聊聊。于是,我們就一起沿著街道漫步著,天南地北地閑聊著。走過幾個街區之后,在一所空閑的房子前,她停了下來。它可以說是那種最漂亮的適合小家庭居住的住宅,上面貼著招租的廣告。
“你喜歡這所房子嗎?”瑪莉試探性地問道。
“哦,當然,我非常喜歡,”我驚叫道,“不過,它可不是我們這種人能夠住得起的。”
“我們為什么不打電話咨詢一下呢?”瑪莉說。
瑪莉的話一下子觸到了我的痛處,我不禁心煩意亂。我對瑪莉說我最多一個月只能出到350美元租金。
沒有人會以這么少的租金出租一所房子——特別是這所這么漂亮的房子。
第二天,瑪莉笑容滿面地來到了咖啡店,手里拿著那張招租廣告。她是那么興奮,興奮得有些不能自已。“我已經和那所房子的主人談過了,你猜怎么樣?”她笑望著我,故作神秘地說,“他們同意每月只收350美元的租金了!這對于你和你的女兒來說,再也沒有比這更理想的了。”
“哦,這怎么可能?”我不相信,“要知道,它附近的房子的租金是它的三倍啊!”
看著我疑惑的表情,瑪莉解釋說,其實房主并不是真的需要錢,他們只是需要有人喜歡住在那里,并且愿意對房子給予特殊的關照。
幾個星期之后,我們搬進了那所房子。我們設法從救世軍那兒搞到一些家具。我的大女兒莎麗從學校的木工房里找來一些廢木料,為我們做了一個非常漂亮的咖啡桌。就這樣,我們在這里住了下來,而且,我還在院子里種植了一些花兒,這使我感到我仿佛是在種植我那殷切的希望,培育那美好的未來。我希望我能在這里長久地住下去,這樣,我就可以在此潛心地培養我的女兒,讓她們也好有一個地方可以回家。
但是,我終于還是發現了這個秘密,其實這根本就不應該是個秘密。有一個月,我本來打算把我的租金的支票寄給房主的,但是由于正趕上假期,而我又不想因為郵寄的過程而拖延我交房租的時間,所以我決定自己到房主的信箱所在的郵局去把支票寄到房主的信箱里去。
當我正站在郵局里排隊等候的時候,突然,我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正對郵局的工作人員說要從一個信箱里取包裹,而那個信箱正是我要把租金的支票寄達的房子的主人的信箱!我連忙循著聲音望去,終于我看到了她。但是,令我大為震驚的是,她就是瑪莉!
當我走到她的身邊,觸及她的胳膊的時候,她正在瀏覽她的郵件。倏然之間,淚水盈滿了我的雙眼,我激動地幾乎說不出話來:“瑪莉,我們住的房子是你的嗎?是你為我們做了這一切嗎?”
瑪莉沒有說話,而是伸出一只胳膊摟住我的肩膀,向郵局外面走去。我們來到人行道的時候,我仍舊在不停地啜泣著。我一直都是一個堅強的女人,從來都不會輕易地流淚,即使是在我生活最艱難、最無助的時候。我已經度過了我的大半生,但是還沒有誰像瑪莉對我這么好。
接下來,瑪莉對我說,是萊媞莎有一次不小心說漏了嘴,告訴她的女兒我們無家可歸的。她說她從來都沒有對我們產生過懷疑,因為我的兩個女兒始終都穿得那么干干凈凈,整整齊齊,而且穿得也很好。她還告訴我說,那所房子原來是她和她丈夫生活過的第一個家,對他們來說有著特殊的意義,畢竟他們曾經在此生活了很長一段時間,而且如今這所房子的錢已經付清了。她和她丈夫曾經談論過這所房子以及我們的處境,很想把房子租給我們居住。但是,她并不想讓我知道,因為她擔心我會認為她是施舍給我們住的,怕傷了我的自尊。
今年,莎麗就要高中畢業了,而且由于我們能夠省下足夠的錢,她將能夠去上大學了。
瑪莉就像是我在人間的天使一樣,給我關懷,給我照顧。我想讓她知道我非常感激她的仁慈和慷慨,還有——我愛她。
如今,在我家的花園里,我以前種植的那些花兒,正綻放出朵朵美麗的花朵,五顏六色,姹紫嫣紅,馨香撲鼻。看著這滿園的花朵,聞著這醉人的沁香,我決定,每個星期我都要把最鮮艷、最美麗的花兒送給瑪莉……
選自《英語文摘·心境》2005年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