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游九份

我們參加首屆大陸期刊展的一行人馬自來到臺北以后，幾乎天天下雨。那是一月份，正值冬季，大家一致想到了這句歌詞——“冬季到臺北來看雨”。原來臺北的冬季竟是這般多雨。誰知轉過年來的春夏兩季竟然一點雨也沒有了，差點讓臺島人沒有水喝一一這當然是后話。

想起路經香港時，朋友對我說：我看過臺灣一個叫九份的地方的圖片，挺美的。我猛然回憶起我曾在中央電視臺“海峽兩岸”節目里看到過這個小地方。記得那好像是介紹喝茶的節目，說是到九份去喝茶，那個小地方有山有水，建筑很古老，頗有些懷舊的氣氛，給我留下很深的印象。我趕緊問來接我們的臺灣女士：“我們這次去不去九份?”她很肯定地回答： “去!”

期刊展覽過后，我們去高雄方向轉了一小圈。據說平時冬季里臺南雨水比較少，但是等我們到高雄時，高雄竟然也下起了大雨，弄得我們到了阿里山寸步難行， 剛下車褲腳就被打濕了，結果是什么也沒看見。

我們離高雄回臺北路過臺中時， 久違的太陽終于露出了笑容。我們不禁一陣興奮——終于看到了臺灣的太陽，敢情與祖國大陸的太陽沒有什么區別——笑。總算這次我們沒有帶著雨回臺北。可誰知，到了臺北的第二天一早，又下起了雨。我心里十分掃興——因為我們今天要去九份。那是個小山城，離臺北不遠，這里下雨那里肯定也逃不過。下雨大概沒什么好玩的了，也沒有辦法拍照。

果然，那里的雨下得雖然不算很大，但也屬小中雨，不打傘是不行的。

到了九份一下車， 回頭一望，我就來了神。一座不算高的山上，紅的黃的房子鱗次櫛比，色彩鮮艷，錯落有致，先讓人對此小鎮有了一個很好的印象。

九份原本不是一個旅游景點。它原是一座廢棄的金礦。清代初年，九份不過是瑞芳縣東約5公里的一個小小的山村。小到什么程度呢?只有九戶人家。此地出入全靠水運。凡山上人家所需生活用品， 皆由山下雜貨鋪的人運送。每次運送都將貨物分為九份，久而久之，周邊地區便以“九份”代稱山村， 山村的真實名字反被人們遺忘了。

1890年(清光緒十六年)，偶然在七堵河床發現沙金，溯流而上尋覓到礦脈， 因而吸引成千上萬的淘金者至此，掀起淘金熱。此礦經歷自由開采、官方經營、淡北資本家承包，都屬于初創階段。日寇占領時期日本人藤田傳三郎取得采礦權，在九份陸續開鑿新一號硐、二號硐、三號硐……九份的礦業進入一個新的時代。之所以用“硐”而不用“洞”，是由于礦工迷信，不喜歡洞內有水，所以用“硐”字代替“洞”字。

1914年， 由于坑口零散，礦脈不整，管理困難，便將全部采礦權租給顏云年，顏即設立“瑞芳坑場”，將礦分為七個區域轉租他人開采。經一年經營與管理，扭虧為盈。于是更有無數淘金者前來。九份出現了空前的繁榮。20世紀40年代后，隨著礦產的大量開采，產金量日漸萎縮，昔日號稱“小上海”、“小香港”的金礦山城也逐漸人去樓空，人煙稀少，以至于“門前冷落車馬稀”。從此，九份漸漸淡出人們的記憶。

四個多年之后，1989年由于電影《悲情城市》的拍攝再現山城魅力，九份再度被人們提起并得到廣泛關注。從此，取礦山而代之的是旅游——這座別具一格的小小山城成了人們向往的旅游景點。參差錯落的房屋、曲折幽深的道路、觀山觀海的景致，都吸引著為挑戰現代繁重的工作與生活而疲憊的人群。到這里可以放松自己，愉悅身心，隨便打開一扇窗，都可以看到山水天然生成的畫面。因此，更有許多藝術家來此或開店，或定居。他們的到來，又給這座山城增添了些許藝術氛圍。

我們到后，仍下著雨。每年農歷八月到翌年三月，是九份的雨季。當時是農歷臘月，正是雨季，想躲開雨是不可能了，只好冒雨前行。

沒有辦法，爬山吧。我左手打著傘，右肩背著相機， 吃力地一步步向上爬。先爬了一段不長的臺階，然后就變成有一定坡度的柏油路， 時不時有汽車往來。由于是冬季，又下著雨，人不多，汽車也不多。

我們走的這條路是九份的“輕便路”。早期九份的主要交通工具是人力推動的臺車，也就是“輕便車”，其走行的“輕便路”是當時與外界聯絡的主要道路。現在變了，已經改建為汽車路。路雖然不寬，也還可以雙向行駛汽車。下雨給我們帶來諸多不便：想拍照時，又離不開雨傘，把傘往路邊一放，還沒等調好焦距，風就把傘吹走。如果不及時十巴傘捉住，吹到山下也未可知。時間有限，于是不得不放棄拍照。就這樣，我們還是落在了隊伍的后面。

我們一路走去，看到了老礦的“五香坑”。“五番坑”是日本占領時期所開鑿的礦坑，故以“番”字排序。這個老礦坑雖然已經廢棄，但是坑前的軌道猶在， 可以想見運礦石的車在軌道上滑行， 向人們訴說著九份當年的另一種繁榮。坑旁不遠處有一個古色古香的小旅館， 門前掛著中華民族傳統的大紅燈籠。比襯之下，倒是有些味道。也許是由于正下著雨，這味道一下子又濃郁了許多。

基山街是九份最熱鬧的商業街，也是九份的中心。這條街當初因礦工三班制上下班而使街道徹夜不眠，現在又應旅游需要，一字排開都是出售紀念品和小吃的商店。一進這條小街(說是“小街”，是因為它很窄，對面兩邊都是商鋪。正由于商鋪屋與屋相鄰，使街道顯得昏暗不明，故此街俗稱“暗街仔”)，一股我國南方商業味道十足的氣息撲面而來。如果是晴天，這里也許還能顯得明亮些，可是由于下雨，小街倒真正成“暗街仔”了。街里最為醒目的是魚丸店。一般都是兩夫婦經營。店堂雖然說不上明亮，但是很干凈。如果不是隨大隊走，有時間的話， 我還真想嘗一嘗這里的魚丸。除去魚丸，還有芋圓冰、肉圓等小吃。

雨還在不停地下著。有人說，冬季的九份，雨水順著臺階向下淌，就像小瀑布一般。這樣的比方倒是很詩意，但是，作為山城，雨下得多了，也會引起滑坡。有一年11月九份山區就出現了泥石流。從高逾80米的陡坡下滑大量土石，一度造成攣通中斷，三間民房被毀，幸好沒有人員傷亡。

我們走進一家紀念品商店，給親友買些紀念品，畢竟這里不可能常來。女主人很和氣，我們向她付的是人民幣。順便說說，在臺灣，一般在小商店，付人民幣沒有問題。我們一位隊友，一次購物時由于所帶新臺幣不多，竟然向商家付了三種幣：人民幣、新臺幣、港幣，商店主人開玩笑說：“你付給我的簡直是‘八國聯軍’。”

選擇物品期間，便不見了“大部隊”。幸好還有幾位隊友碰在一起下山。這次不再走“輕便路”，那樣太繞，向當地人打問，知道有一條小路直通山下。這是一條比較陡的臺階路。九份的路呈“豐”字形，其中那一豎，便是這條臺階路，名叫“豎崎路”。豎崎路直如天梯。幸虧我們是從這里向下走，如果向上爬，可是費勁了。

下到停車坪，回望山城，雨霧朦朧，宛如少女“猶抱琵琶半遮面”。我們不是旅游，而是“趕路”，沒有時間讓人遐想浪漫，沒有時間讓你品味歷史，不由留下幾多遺憾。一是時間太少，沒有時間旁顧其他。如果有時間，約上三幾好友，到九份的茶館或咖啡館小坐，看山觀海，講經論道，全身心放松，該是多么，愜意!二是下雨，雖說雨中游別有一番風味，但那是在對小城有著多次接觸之后才能體味的雨中樂趣。而我們因雨限制了行動，好多地方沒有來得及觀看。小城給我們留下了很美好的印象，但是太膚淺，太局部。在我的腦子里，沒有形成對小城的完整印象。就連印象極深的中央電視臺播出的那個九份的小茶館，我都沒有找到，那種氣氛當然更無從尋覓了。

在臺灣，從北走到南，也許由于下雨，天天下雨，給我留下的是一片灰色。而唯有這小小山城，雖然也下雨，但是畢竟不同于大城市，不像人工建造的公園充滿了匠氣。小山城，有雨有霧，面海環山，有一種讓人流連的靈動之氣。我不敢說還能再來，只能說我還想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