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同學:談談你跟你兒子的關系。
成龍:我跟我兒子?今天是講課,怎么成了講家庭事。我跟我兒子是一個悲劇。 小時候因為某些原因我不能跟他在一起,當我跟我的愛人約會的時候就有一個日本女孩兒跳火車死掉了。一看完之后,我也很怕,結果第二個女孩子就在我辦公室喝砒霜,馬上把她送到醫院去,從此以后,我們就講好不公開我們的私生活,因為真的很神經病,一些女孩子真的。不是神經病,她們那種癡情,我為了她們飛到日本,在座幾千人,坐在那邊幾乎都是女的。我說就算娶你們只能娶一個,不能娶全部,我說你們不要那么傻。她們真的很傻,做很多傻事出來。
為此我把我整個家庭藏起來。而且我兒子出世,我看見他出生我就上飛機走了,看他一次長高很多,看一次長高很多。我的工作不是朝九晚五,我的工作是飛來飛去,我最大的夢想是下一代認識字,我爸爸不認識字,我媽媽不認識字,我不認識字,我不希望我下一代不認識字,所以希望他去讀書。我跟我愛人講你什么都不用管,就把學習管好。我做得最對的一樣就是從小跟他講國語。我也不知道有這種感覺。他英文、廣東話一定會,所以我從小跟他講國語,所以現在國語那么好是我的功勞,其它就不是我的功勞了,如果是我的功勞就是我的DNA。不能跟他出去,沒有跟他有小孩子生活,從來沒有帶他到迪斯尼去玩或者牽著手抱在街上走。
永遠是半夜三更的三點,我回家,收工了。馬路也沒什么人了,我把他叫起來,他還在睡夢中。他還很開心,我就把他帶出去開車兜風,也沒有風景看。我一直開,回去把他弄到床上睡覺我又走了。就是這樣子,而且我帶他出去都是陳家班,他經常叫爸,第二個爸字都沒有講就被人捂住嘴抱走了。相信很多人都知道我接他放學的故事。
同學:不知道。
成龍:他13歲的時候讀中學,我本身沒有讀過書,不知道什么中學、大學,我只知道他在那里上學,在那里上學很多年,有一年有一天我跟葉倩文表演的時候,她抓我跟我說,你怎么這樣子,你知道你兒子最大的夢想就是有一天可以爸爸接放學。我說好好,我從來沒有想過他們的感受,有人提醒我,我就記住。有一天從美國回香港,早上七點飛機,不能睡,一睡晚上睡不著,就會有時差,所以通常我不睡。我說不如接他放學,我跟司機講你幾點接他,12點半大概在門口,我說你不要去,我去,我給他一個驚奇。12點半我就打開車,整個馬路都是車,都是接兒子的,我就停在那邊躲起來,拿眼鏡遮起來等。門一開一大堆人走出來,我一直等,電話響了,問陳先生你在哪里?我說我已經在門口了你不要講話,一直等。等到一個人都沒有。車是接一個走一個,接一個走一個,沒有了。電話又響了,說不行了,他已經發脾氣,我已經跟你講接他,我說我在學校門口你在哪里?我說我在哪里哪里?他說對不起,陳先生,那是小學,他現在讀中學。我說你不要動,我去接你,問他怎么走。去到中學在一個斜坡,我看到我那個司機在門口那邊,我一走到斜坡就看到一個小孩子站在斜坡那兒,他認識我的車,我就往上開轉到一個平地轉上來。他一開門,上車,一年半沒有見,一句話都沒有。他一開門就是瞪我,那個臉就是看著窗口,我看著他。我也沒有講話,一看這樣我就開車走,下斜坡,上斜坡,一直走,他轉身說“我已經讀中學了”。那一剎那我的眼淚一直在眼眶里打轉,我沒有留下來。他轉身又講“我的同學都走了”。我就覺得非常對不起,把他送到家,開門頭也沒有回就上去了。我又回去,一直很不開心地回公司,一到了公司一開門整個人又精神了,忘掉了。他19歲的時候,我在日本做事情,我說我到日本,他說你到日本,說我從來沒有到過日本。我說你過來吧。他過來,我早上做事,晚上跟他吃牛排。你說我不是一個好爸爸?我不是。但我絕對是一個負責任的爸爸。但有時候我問我自己,我這樣做對還是不對呢?是否應該放棄我的事業,每天接他放學?我真的不懂。你們說?
同學:是。
成龍:真的很難兩全其美,我愧對了他,我也對得住他,他有我這樣一個爸爸覺得很驕傲。
(芯子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