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那雙襪子

我盯著一雙襪子看了許久，那是一雙被我穿得大窟窿小眼、奇臭無比的襪子。狠了狠心，終于將它扔在了靠門邊的垃圾箱里。

晚上，媽媽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家里，還沒坐穩(wěn)，便又忙活開了，生火爐、燒熱水、做飯……在我心里，媽媽就像一個永遠(yuǎn)不停止擺動的時鐘，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重復(fù)著相同的軌跡。我懶散地對著媽媽忙碌的身影嚷道：“媽，我的襪子又破了，你記得再給我買一雙。”媽媽一邊往滾燙的鍋里倒蔥花，一邊應(yīng)了聲“哎!”

第二天晚上，媽媽拿了一雙八成新的襪子給我。我一看，不樂意了：怎么又是舊的。從小到大，我很少穿過新衣服，一般都是爸爸穿完哥哥穿，哥哥穿完我再穿。二十多年過去了，我穿過的哥哥的衣服爸爸又可以接著穿了，久經(jīng)歲月的磨礪，爸爸那高大魁梧的身體也一天比一天顯得干癟了。自從哥哥和我先后考上大學(xué)，我們家的生活更加拮據(jù)，爸爸媽媽的擔(dān)子也就更重了。

看到我臉上露出不快的神色，媽媽摸了摸我的頭，勉強(qiáng)笑了一下：“這雙襪子是我工作的那家人扔掉的，我看著還能穿，就撿了回來，我已經(jīng)洗過好幾遍了，不臟!孩子，咱們家的情況你也知道，都怪你爹娘沒本事，你就將就著穿吧。”我還能說什么呢?第二天，我便穿著媽媽撿來的襪子上學(xué)去了。

過了一段時間，我感覺腳特別癢，后來腳上就開始長起大片的癬來，到醫(yī)院一檢查說是得了腳氣。媽媽拍了拍腦袋，懊悔地說：“唉，是我的錯，前天我才知道我干活的那家人男的是有腳氣的。”我當(dāng)時心情特別不好，一賭氣對媽媽說：“什么東西都是撿別人的穿，結(jié)果弄了個臟病。”說完這句話，我便從愣在那兒的媽媽面前跑開了。

晚上，我躺在床上蒙著頭生悶氣，我不是生媽媽的氣，是氣我為什么要過這么貧窮的生活。這時，有人敲門。我開門后，發(fā)現(xiàn)媽媽被人送了回來。原來媽媽聽說城北山上有一種草藥對治療腳氣特別靈，便走了十多里路去采，不小心在山上滑了一下把腳扭了，幸虧碰到熱心人把她送了回來。媽媽手拿從山上采的草藥，高興地對我說：“用它泡一泡腳可以治腳氣，好多人都是用這個偏方治好的。”

我強(qiáng)忍著淚水為媽媽打來一盆洗腳水，媽媽的腳是為我扭傷的，我要親自為我親愛的媽媽洗一洗腳。當(dāng)我脫去媽媽的鞋子，不經(jīng)意地發(fā)現(xiàn)，媽媽腳上穿的那雙襪子正是我上次扔在門口垃圾箱里的那雙襪子，已經(jīng)被媽媽補(bǔ)過了。這時，我的淚水再也忍不住了，我掛滿淚水的臉緊緊貼在媽媽腳上，久久不愿離開。

選自《做人與處世》2004年1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