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訴反傾銷案：企業高層是關鍵

2004年7月10日，應歐洲化學工業委員會（CEFIC）的申請，歐委會對原產于中國的三氯異氰尿酸（TCCA）發起反傾銷立案調查，調查期為2003年4月1日到 2004年3月31日。2004年10月13日，歐委會對原產于美國的三氯異氰尿酸發起反傾銷立案調查，調查期為2003年7月1日到 2004年6月30日。

在該起歐盟對華三氯異氰尿酸反傾銷案中，共有6家中國企業應訴，其中包括河南濮陽可利威化工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濮陽公司”）。

2005年4月8日，歐委會發布第538/2005號規定，裁定對從中國和美國進口的三氯異氰尿酸征收臨時反傾銷稅，中國企業的稅率為9.2%到40.3%，美國企業的稅率為20.8％到33.8％。在應訴的6家中國企業中，包括濮陽公司在內的3家公司獲得了市場經濟地位。濮陽公司的初裁稅率為17.4％。

2005年10月7日，歐盟理事會發布第1631/2005號規定，裁定對從中國和美國進口的三氯異氰尿酸征收最終反傾銷稅。中國企業的稅率為7.3%到42.6%，美國企業的稅率為7.4％到25.0％（見下表）。濮陽公司在終裁中獲得了所有應訴企業中的最低稅，反傾銷稅率為7.3％，由此將擴大其在歐盟市場上的銷售份額，公司上下歡欣鼓舞。總結該案，濮陽公司之所以能取得市場經濟地位并獲得比較理想的稅率，和該公司領導層對反傾銷案件的重視程度有很大關系。

盡早確定應訴

本案立案后，中國五礦化工進出口商會立即組織各地涉案企業到北京參加律師選聘會，多家律師事務所到會介紹案件情況及自身的優勢，供企業進行選擇。濮陽公司負責業務的副總親自到北京參會，并在會后走訪了比較中意的幾家律師事務所，在較短的時間內決定了是否應訴以及聘用哪家律師事務所代理應訴。

歐委會要求應訴企業在立案后15日內提交市場經濟地位問卷，通常企業都在立案后一周左右才能確定代理律師，這就意味著律師只有一周左右的時間幫助公司準備市場經濟地位問卷，而該問卷涉及公司簡況、經營決策和成本、財務會計情況等三大部分，需要說明公司的所有制形式和股權結構，提供涉案產品的成本構成和出口歐盟銷售的詳細數據，提交公司過去兩年的審計報告、固定資產清單和貸款明細等等。市場經濟地位問卷的填寫是企業應訴的基礎，對企業是否能獲得一個較低的稅率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因此，企業盡早確定應訴相關事宜，將有利于妥善準備市場經濟地位問卷，為今后歐盟官員赴公司實地核查和公司填寫后來的綜合問卷打下良好的基礎。

公司老總親自掛帥

一般來說，企業遇到國外的反傾銷調查都會比較重視，因為涉及到公司的出口市場、關乎公司和員工的命運。然而真正去處理應訴事務的往往是公司中有限的財務和銷售人員，他們既要完成日常工作，還要準備反傾銷資料，常常力不從心；并且還會出現財務和銷售部門相互推諉責任，工作無法協調的情況。

濮陽公司的領導層在了解了反傾銷人員安排的利害關系后，由老總和副總親自掛帥，領導財務和銷售人員，組成反傾銷應訴小組，密切配合律師工作。由于公司財務人員較少，老總特別增派了處理日常財務工作的人員，使公司財務部門能有較多的時間準備反傾銷資料。

填寫市場經濟地位問卷有所側重

歐委會判斷中國企業是否符合市場經濟地位有5條標準。歐委會官員通過審查公司提交的市場經濟地位問卷和到公司進行實地核查來判斷公司是否符合這5條標準，是否給予該公司市場經濟地位。這5條標準如下：

1、企業業務決策反映市場信號，決策的制定不受國家干預，成本反映市場價格；

2、企業有一套用于所有場合的、按國際會計標準審計的財會帳簿；

3、生產成本及財務狀況不受過去非市場經濟體制的影響；

4、企業受破產法及財產法的約束；

5、匯率轉換按照市場價格。

針對這5條標準，企業普遍存在一些典型問題。例如，國有企業往往在債權債務方面出現問題；通過集體企業轉制來的企業，通常在資產承接方面讓歐盟挑出毛病；即便是新設立的私營企業或外商投資企業，也往往在設備、建筑物或土地使用權的取得或是關聯公司之間的交易等方面的財務記錄上存在瑕疵。

因此，濮陽公司在前期準備市場經濟地位問卷時，已考慮到核查中需要進一步解釋的問題，請行政人員準備好相關的合同、決議等；請財務人員在填寫每一張表格時都留好相關工作底表，以便在歐委會官員赴公司實地核查時，簡潔明了地向他們解釋清楚數據的來源以及和審計過的財務帳簿的對應關系。

主動協助實地核查有技巧

一般公司對實地核查都有一種誤解，認為核查的總體時間是固定的，也就是兩到三天，因此如果核查進展緩慢，那么歐委會官員核查到的項目就比較少，發現公司存在的問題就比較少，這對公司就比較有利。其實不然，根據歐盟反傾銷法，證明公司符合市場經濟地位的各項標準的舉證責任在公司。舉例來說，如果歐委會官員在核查中雖然沒有發現政府干預公司經營的直接證據，但是也沒有從公司拿到廠房購買或租賃合同、銷售合同、原材料采購合同、勞動合同等能夠證明公司的業務決策反映市場信號，成本反映市場價格的材料，則往往會在裁決中寫上“該公司未能提供充分的材料證明其業務決策沒有受到政府干預，因此，歐委會得出結論，該公司不符合市場經濟地位的第一條標準”。這就說明，公司在核查過程中需要抓緊時間主動向核查官員提供對自己有利的材料，引導核查官員收取能夠證明公司符合市場經濟地位各項標準的文件。

在濮陽公司的市場經濟地位核查中，由于公司文件準備充分，出示文件的速度較快，歐委會官員對公司的資料提供表示滿意，并提出希望公司今后能將手工帳換成電腦帳，以方便歐委會官員下次對成本數據的核查。

目前有很多國內出口企業仍然采用手工記帳，而在帳簿和記帳憑證上還經常出現涂抹等容易讓人引起懷疑的地方，這都會給核查造成負面影響。因此，在市場經濟地位核查后，公司將當年的手工帳過到了電腦帳上，在幾個月后對綜合問卷進行核查的過程中，歐委會官員感覺數據來源清晰，避免了很多不必要的解釋工作。

綜合問卷的數據決定反傾銷稅率

歐委會發放的綜合問卷通常包括以下7個部分：

A. 公司總體情況

B. 產品說明

C. 營業統計

D. 涉案產品出口銷售情況

E. 涉案產品內銷情況

F. 成本信息

G. 調整和公平比較。

如果企業沒有獲得市場經濟地位，則不須針對問卷E、F部分提交答復，即涉案產品內銷情況和成本信息的數據。因為對獲得市場經濟地位的企業來說，其傾銷幅度將由該企業涉案產品的正常價值和該企業涉案產品的出口價格相比較來確定；而對于沒有獲得市場經濟地位的企業來說，本企業的內銷和成本數據將被忽略，代之以替代國的正常價值來參與計算傾銷幅度。

綜合問卷中的數據直接涉及到公司反傾銷稅率的確定。在填寫這部分內容之前，濮陽公司財務和銷售人員通過詳細了解反傾銷稅率的計算方法，對如何提取數據有了清楚的認識。

選取合理分攤方式 變被動為主動

在問卷的填寫過程中，需要對不能直接從帳面上提取的數據進行分攤。例如，問卷中需要填報每筆銷售的各項費用：如海運費、保險費、港雜費、包裝費、內陸運費和銀行扣費等。但公司在日常財務記錄方面，有些費用（例如：內陸運費）并未分產品核算，也未分市場核算。因此，公司本著既有利于降低傾銷幅度，又能讓歐委會采信的方式對相關費用進行了合理分攤，并在后來的核查中出示了原始憑證和數據計算工作表，順利地通過了核查。

在綜合問卷中，生產、銷售以及存貨等各數據表格之間的對應關系尤為重要。在濮陽公司提供的數據草表上，通過運用公式進行驗算，發現問題后再對照工作底稿和財務帳簿查找原因。待數據協調一致后，初步測算稅率，預測應訴結果。

在歐委會官員赴濮陽公司核查綜合問卷之前，通過模擬核查，濮陽公司把歐委會官員可能問到的問題和可能查到的文件都提前做了準備。例如：濮陽公司生產的涉案產品不但有自營出口，而且還有通過國內外貿公司出口到歐盟市場的。對國內外貿公司的幾筆銷售，濮陽公司僅僅保留了其開給外貿公司的增值稅專用發票的底聯，而通過這些增值稅發票是不能證明產品確實出口到歐盟市場的。如果歐委會將這幾筆銷售認定為公司的內銷，將會提高公司的傾銷幅度。為此，濮陽公司和外貿公司多次協商，最終拿到了外貿公司銷售濮陽公司產品至歐盟市場的商業發票、海運發票、裝箱單、提單、保險單、銀行結匯水單等各項單據的復印件。在核查過程中，濮陽公司憑借這些證據材料使歐委會官員將這幾筆銷售認定為出口銷售。

重視初裁后的抗辯

2005年4月8日，歐委會對本案作出反傾銷初裁，裁定濮陽公司獲得市場經濟地位，稅率為17.4%，為全國第三低，與公司先期測算的反傾銷稅率有較大差距。

在收到歐委會的初裁披露后，通過對披露中各表格中的公式和數據逐一查對，發現了歐委會官員計算中的三個錯誤。其中兩個較大幅度影響反傾銷稅的問題為歐委會官員在構成正常價值過程中利潤幅度計算錯誤以及正常價值和出口價格沒有在相同水平上進行比較。上述兩個問題對傾銷幅度的影響大概在9％左右。另外，在檢查歐委會官員所用的公式中還發現一個小問題，濮陽公司的某一單出口銷售的海運費被重復計算，這個問題對傾銷幅度的影響不到1％。發現問題后，濮陽公司立即提交了書面抗辯意見。

在2005年10月7日歐盟理事會發布的本案終裁中，接受了濮陽公司的抗辯意見，修改了公司的傾銷幅度，使公司的反傾銷稅率降至7.3％，成為全國最低稅。濮陽公司為應訴反傾銷案投入的人力、物力終于得到了回報。

（作者單位：高朋天達律師事務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