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和魚

牟丕志

我家采購之類的事情主要由妻負責，不是我擺男子漢的架子不肯出力，而是因為本人采購水平太差，被妻取消了采購資格。

一天，妻忙，她說：喂，老公，去買兩條活魚怎么樣。

我說：當然可以，只要你信得過我。

我來到賣活魚的小攤前。賣活魚的是一老一少兩個女人，那老一點的婦女大概是母親，小一點的像是女兒，大概只有十四五歲那樣。孩子長得很俊，兩只水靈靈的大眼睛，臉蛋白里透紅，扎兩只羊角辮，嘴角掛著甜甜的笑。

我心想，這樣可愛的孩子怎么賣魚呢，大概家里不富裕，或者……

“叔叔，買魚嗎？這魚是昨天才到的，很新鮮。”小女孩說話很好聽、很悅耳。

“多少錢一斤？”我問。

“叔叔，4元錢一斤，這個價是市場上最低的，保你買了不后悔。”那小女孩口齒伶俐，很有鼓動能力。

我說：“你給我選兩條大的，然后剝鱗破膛后給我行嗎？”

那小姑娘熱情地說：“行行，沒問題。”

說著話，她從魚箱子中抓出兩條大魚，放在秤上稱好，給我報了斤數，然后她拿起活魚狠狠地向地上摔去，“啪”一聲脆響，魚在地上痛苦地掙扎著，沒死，啪……啪……魚一連幾次被摔在地上。

我的心一下子收緊了，那條剛才還在水中游動的魚，轉眼間在地上垂死掙扎著，是我害了它們，還是小姑娘殺了它們，我的思維亂了。

小姑娘熟練地將魚鱗剝去，那魚仍在動，然后，用刀扎入魚腹，用力一劃，魚的五臟便露了出來。她把小手伸入魚的腹中，用力一抓一帶，魚的五臟便被抓了出來，她整個小手血淋淋的。

天哪，剛才那個溫柔、善良、禮貌的小女孩，怎么突然變成了殺魚不眨眼的劊子手。

我來時的興致被一掃而光。我心里冒出一種奇怪的想法：是我讓兩個活生生的生命轉眼就消失了，我簡直是魔鬼，如此漫不經心地制造死亡。

更讓我感到別扭的是：一個純樸、善良、天真的小女孩，怎能與殺魚的劊子手是一個人呢，是她天生的那么狠毒，還是為生活所迫，我的心情變得灰暗了，進而覺得心里發堵。

回到家里，我把魚倒入廚房的水槽子里，天哪，那兩條魚還在動，這是兩只不屈不撓的魚，即使挖出內臟，剝光了鱗，生命力還在。

我的心不禁為之顫栗了。

妻子麻利地把魚燉好了。望著桌上熱氣騰騰的魚，我沒了胃口。

我的腦海中反復重播小女孩摔魚、殺魚的情景，我忽然覺得那小女孩變得可怕起來。我發誓永遠不去買活魚了。

夜里，我又夢到了那兩條魚和那小女孩，小女孩高高地把魚舉起來，我忽然發現那魚變成了孩子，于是大喊一聲：別摔……

妻子推醒了我，不滿地說：你瞎喊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