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智先鋒

西山夫

從網上到網下，“芙蓉姐姐”是當今不可質疑的熱門人物。一些媒體甚至請來社會學家，對此人從社會意義的角度進行評價。理論家們從壓抑的民族性格到女權主義一路侃下去，瞬間讓“芙蓉姐姐”變得高大起來。這其中，最為引人關注的是“反智先鋒”的稱號。

據說，所謂“反智”是指社會普通大眾對于精英控制話語權的反抗，并試圖擺脫這種控制，建立一套自己的游戲規則。我私下對此大為困惑：芙蓉姐姐反了精英的智慧與話語權了嗎?若真如此，那我周圍的人，就都可以稱為精英了。

“我那妖媚性感的外形和冰清玉潔的氣質，讓我無論走到哪里都會被眾人的目光‘無情地揪出來。我總是很焦點。我那張耐看的臉，配上那副火爆得讓男人流鼻血的身體，就注定了我前半生的悲劇。”芙蓉姐姐的描述配以其照片，讓有點審美能力的正常人都忍不住發笑。一個人自我欣賞，我們能理解；但一個人自我欣賞，卻要大眾也接受這種欣賞，就有點強人所難。如何消除、阻力?惟有“反智”可為。道理很簡單，讓別人都變傻，自然就什么都能接受了。

不過反智是有學問的。反智，先要自己不智。正像唱通俗歌曲想打動別人，先要打動自己一樣，否則是吸引不來觀眾的。法國哲學家伯格森也說：“一個滑稽人物的滑稽程度正好和他忘掉自己的程度相等。滑稽是無意識的，結果大家看得見他，他卻看不見自己。”芙蓉姐姐在網上發照片時，是不是也保持了這種忘我的狀態，我們不得而知。但這種自戀或者說超級的自信，的確吸引來了不少芙蓉教徒們。反正魯迅早就說了，中國向來不缺熱心的看客。阿Q臨刑前要不唱上兩句戲，就顯得煞風景；某些事情要不弄大一些，也不能讓看客盡興。所以，芙蓉姐姐就很懂得讓其獨創的“S形”發軔于國內兩所最知名高校的BBS，然后在網絡上發展得蔚為大觀。

反智學問的另一條是：不能一條道走到黑：不該反智時，自己要絕對清醒。依我看芙蓉姐姐的聰明勁兒，遠高于那些捧殺和棒殺她的人。記者問她覺得自己哪里最美，芙蓉姐姐的回答是智慧＋躲閃型的：“這樣的問題應該去問芙蓉迷。”多巧妙的回答!她為什么不重復上邊的經典話語“我外形妖媚性感，氣質冰清玉潔”呢?這種；青醒就像一個隨時可以卸妝的演員，耐人尋味。

顯然，芙蓉姐姐并不像某些社會理論學家所擔心的那樣有妄想癥。這一“反智先鋒”，說白了就是反大眾智慧的先鋒。像緊隨其后的媒體和商家，就似乎喪失了正常智力水準。但如果想到媒體缺的是“八卦”，商家缺的是利益，我們也可釋懷了。只是苦了沒興趣做看客的人，不明就里地看了報道，難免有“智力”被強奸的感覺。畢竟，這時代誰也不比誰傻，最近連“香港小姐”都被認為不如酒店的服務員漂亮，怎么就突然冒出這樣一個“林黛玉”呢?由此不少人對芙蓉姐姐能否紅下去持上了懷疑態度。與此不同的是，美國的反偶像派代表人物黃威廉不僅丑，且不會唱，不會跳，卻至今人氣未衰，為什么呢?就因為他尊重大眾的智慧，一句“我盡力了”所表現出的真誠與坦率，恰是美國人所贊譽的基本做人原則。可古往今來，我們認同過“自愚與愚人”是處世原則嗎?

不過讓人膽戰心驚的是，芙蓉姐姐的“反智行動”，喚醒了一些“同道中人”，比如石榴哥哥什么的。忍不住擺出老夫子的模樣，搖搖頭嘆啟、道：先鋒何其多，清靜何其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