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娶花枝

刺猬溝的劉夢外號叫傻子，雖然說話嘮嗑差點勁，可啞巴吃餃子心里有數，還是明白人。他二十四五歲了還不認得字，只會算到２５個數。但過了２５他又能接著數回來，說來還不算是個笨人。他家有４７根責任田（村里按榆樹種植間距計算大小），人們逗他說：“劉夢，你家有多少根土地呀？”“２５根直的２２根橫的，榆樹往這邊數都是我的。”

傻子有一手好莊稼活，鏟地割地屯子里沒人能攆上他。夏鋤季節，不管早上下露水或下點小雨，鏟地不濕衣服，年年莊稼屬他家好，他伺弄這十多畝地跟鬧著玩似的，自己還養了十多頭牛，在屯里還是個富戶呢。

一天傻子下地干活，眼看快到自己家的地了，事也湊巧，一輛運沙子車和一輛貨車相錯開，卻把一輛摩托車擠到路邊上。傻子想躲摩托車已經來不及了，被摩托車撞個正著，連人帶車一起掉進了壕溝。

傻子拱了半天才拱起來，他把騎摩托車的揪起來一看，是個漂亮的大姑娘！那姑娘倒在傻子身上沒受著傷，傻子長這么大沒碰過女人，頓時就覺得身子像過電似的不知所措。本來是姑娘撞到了自己，現在卻給人家先道起歉來說：“大妹子，對不起，都怪我走路不小心，把你撞到溝里去了。”姑娘撲拉撲拉身上的土，羞愧地說：“這位大哥，是我對不起你，剛才我實在躲不開了，唉呀，不好了，大哥你腦袋出血了，快，我帶你上衛生院。”傻子一摸腦袋一手血，心里也沒了底。他急忙幫姑娘把摩托車拽上來，踹著了火，姑娘帶著傻子去了鄉衛生院。

在鄉衛生院，大夫給傻子腦袋上的傷口縫了五針，并告訴傻子說：“同志，你的傷得住幾天院，不然傷口抻著或感染了就麻煩了。”傻子腦袋一晃，冒開虎嗑了，說：“大夫，沒事，這么漂亮的姑娘撞到我，我感到榮幸。這點傷我還省著點好呢。”人們一聽，是個傻家伙，都樂了。姑娘怕日后萬一抻了就麻煩了，也勸他住幾天院，傻子說：“大妹子，咱們都是好人家兒女，你也不是故意的，不能訛你呀，放心吧，死了也不找你。”姑娘聽了這話很受感動，雖然是個傻子心地卻挺純潔，她不放心，騎摩托車把傻子送回了家。

姑娘叫李冬梅，今年二十四歲，人送外號一枝花，在鄉衛生院任內科大夫。前幾天張家屯她二姨捎來口信說腿疼，李冬梅天天騎摩托車去給二姨做針灸，來回路過刺猬溝，哪料想躲車撞上了傻子，滿以為傻子非訛自己不可。沒承想傻子出事挺大度。

事隔七天，李冬梅反復考慮，盡管人家不訛自己，自己也該去看看人家，于是她帶上罐頭水果來到傻子家。

叔伯嫂子正幫傻子飲牛，見院里開來一輛摩托車，往外一瞅，這不是鄉衛生院的一枝花李冬梅嗎？李冬梅也認出是常上衛生院的劉嫂，急忙打招呼說：“劉嫂家在這住啊？”“這是我叔伯小叔子家，這不，前幾天被人家摩托車撞了，傷口感染了，在屋里躺著呢，我是來幫他飲飲牛。李大夫，啥風把你給吹來了？”“啊，劉夢的傷是我撞的，我不放心，特意來看看他。”

叔伯嫂子把李冬梅讓進屋后，李冬梅一摸傻子的頭，發現燒得挺厲害，急忙把傻子叫起來上衛生院換藥，傻子擺了擺手說：“大妹子，你走吧，我說不訛你就不訛你，死了也不用你管。”叔伯嫂子也勸，李冬梅也勸，傻子就是不起來，叔伯嫂子生氣地說：“傻子，你要是不聽話，以后我們也不管你了。”傻子坐起來說：“讓我去衛生院也行，大妹子得給我當媳婦。”

李冬梅臉一紅，心想，傻子心眼倒不少，盡抓關鍵，干脆先應付一下了事。她便微笑著說：“大哥，你不去換藥我咋答應你呀？”傻子聽了樂得眉開眼笑，一骨碌爬起來就跟李冬梅走了。到了衛生院重新換藥包扎，打了兩個吊瓶，又拿了些消炎藥，傻子要給錢，李冬梅說啥也不收，心里暗暗慶幸這事總算了了，再也不用擔心了。傻子回到家里美得直尥蹶子，逢人就說：“我媳婦是衛生院大夫！”

傻子傷好后，經常給李冬梅送蘑菇、榛子、山里紅、青苞米。開始李冬梅不肯收，傻子死乞白賴硬送。日久天長，李冬梅覺得傻子挺可愛，知道疼愛自己，愛慕之心不禁油然而生。一天，傻子去給李冬梅送筐雞蛋，半路上迎面駛來一輛輕便摩托車，速度不快不慢，傻子用手一指，對那開摩托車的人喊道：“停下，我好像認識你。”那人急忙把頭扭向一邊，加大油門，掉頭急駛，那摩托車一顛，掉下一包東西，傻子大聲喊道：“停下！”那摩托跑得更快了，一溜煙便沒影了。傻子拾起那包，打開牛皮紙包一看，是一些針劑藥品，便自言自語地說：“我媳婦是大夫。正好用得著，我給她送去吧。”

傻子來到鄉衛生院，見到李冬梅就說：“大妹子，今天我給你揀了包好東西，保證你一看就高興。”說著打開了牛皮紙包，李冬梅一看，大吃一驚，包里包的正是昨夜衛生院藥品倉庫丟失的那２００支“杜冷丁”麻醉針劑，這種藥用久了也是一種毒品！李冬梅覺得事關重大，急忙尋問傻子揀藥經過，傻子說了經過，李冬梅又問那人騎啥樣摩托車，長得啥樣？傻子說那人騎的是白色摩托車，人長得鞋拔子臉，拱肩。李冬梅一聽頓時明白了，這人正是經常刁難自己的衛生院副院長鄭俊德，這下冤家路窄，撞到自己槍口上了，于是她急忙報案。

公安局經過調查核實，將鄭俊德逮捕歸案。杜冷丁是國家控制藥品，進價幾毛錢，可偷出去倒賣后，每支藥能賣到幾十塊錢。傻子立了大功，公安局特獎勵５００元，傻子把錢交給李冬梅說：“大妹子，這錢給你吧，我有這錢也不會花。”李冬梅問：“有了錢不會花，那你掙的錢都到哪去了？”傻子說：“我都攢起來了。”李冬梅問：“現在你攢多少錢了？”傻子說：“我也不知道多少，反正大票能裝兩土籃子。”

李冬梅覺得傻子挺有心眼，奇怪的是凡是傻子都臟，可他身上卻挺干凈。李冬梅問：“劉夢，你穿的衣服是你自己洗的嗎？”傻子說：“夏天我連洗澡帶洗衣裳，冬天叫我叔伯嫂子洗，我給劈柴禾，燒炕、哄孩子。大妹子，既然你答應給我當媳婦，我有錢就得給你花。”說著順手從兜里掏出一大把錢，都是１００元票，放在李冬梅手里。李冬梅哪里肯要，傻子撅著嘴說：“大妹子嫌少，我再給你取去。”李冬梅怕旁人看見丟面子，只好收下。

傻子手挺巧，編筐窩簍、織土籃子刷帚樣樣都會，不管李冬梅用得著用不著，他都隔三岔五地編好送去一些，日子一長，李冬梅還真的愛上了傻子，經常去傻子家照料，又給傻子買了套新衣服，傻子美得都出鼻涕泡來了。

一天，李冬梅說：“劉夢，今天我領你去見我媽，你好好打扮打扮。”傻子說：“見你媽也就是見我的老丈母娘唄，還要不要見你爸我的老丈人？”李冬梅說：“我沒爸，見面后不許冒虎嗑。”

到了李冬梅家，傻子見了李冬梅母親就跪在地上磕頭，一口一個媽地叫。老太太埋怨說：“冬梅，怎么把個傻子領家來了？”李冬梅說：“媽，他才不傻呢，就是說話不加考慮，東一耙子西一掃帚，夢啥說啥，要不咋都管他叫劉夢呢？其實他心眼可多了，小日子比好人過的都強，家里十多畝地，還有十多頭牛……”傻子緊忙搶話說：“媽，從今往后我養你老，一年有一頭牛就夠你吃的了。”李冬梅瞪他一眼說：“你家就十多頭牛，就養活我媽十多年拉倒了？”傻子撓了撓腦袋說：“哪能呢，牛還會下牛犢呀。”逗得老太太眼淚都笑出來了，當場就應允了這門親事。婚后，傻子把老丈母娘伺候得無微不至，天天晚上給老丈母娘燒炕、打洗腳水，老丈母娘要吃啥就買啥。鄉衛生院經濟效益不好，職工開不出工資，李冬梅整天愁眉不展，傻子從下屋里取出一個破麻袋包交給李冬梅，李冬梅打開一看盡是錢，數了數有四萬多元。李冬梅心里一盤算，傻子會養牛，這些錢就用來發展養牛事業吧。

兩年過去了，李冬梅發展了５０頭牛，這下傻子放牛可查不過來了。雖然只認識２５個數，但５０頭牛丟哪個他都知道。李冬梅偷著一觀察，原來傻子有個啞巴數，他只記花牤子幾個，犁牛幾個，乳牛幾個，小牛幾個。他跟頭牛感情相處得特別好，二姨哥家的孩子叫歡歡，他聽這個名字挺好聽，就給頭牛起名也叫歡歡。歡歡是大黃牛通人氣，有靈性，傻子把牛趕到山上，告訴歡歡別往別處走，就在附近吃草，頭牛領著群牛就在附近轉悠，到晚上回家時，傻子喊了聲：“歡歡回家了！”頭牛領著牛群就往回走。就這樣傻子成了全鄉有名的養牛大王，還上過電視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