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猝死,
隱匿多年的情人浮出水面
2004年4月,丈夫陳華從深圳回汕頭老家探親,沒想到在路上遭遇車禍,經過兩天的搶救他還是離開了人世,走時才45歲。
處理完丈夫的后事,我的心情異常悲痛。不管他對我曾經怎樣不好,但他終歸是我的丈夫,是孩子們的父親啊。我們在一起生活了14年,總還是有著深厚的夫妻情分的。如今他就這樣匆匆地走了,盡管留下了百萬家財,但是對我來說,錢財只是些冷冰冰的東西,哪有一個活生生的伴侶讓人感到踏實!
我為老公的去世而難過悲傷,甚至神情都有些恍惚。從前我一直認為,失去親人是一輩子最痛苦的事,其實沒那么簡單,更痛苦的事卻接踵而至。那天我正對著陳華的照片發呆,家里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來電話的是一個女子,她叫曉莉,是我和老公以前認識的一個女孩,但已經很久不聯系了。她支支吾吾了一陣,突然哭著告訴我說:陳華4年前就包養了她,并且他們還生了一個女兒,現在陳華突然死了,她不知道該怎么辦,她說:“孩子是陳華的,你可不能不管啊!”
聽著她的話,我的大腦頓時一片空白:我終于明白了為什么近幾年來,老公對我的態度忽然變得異常惡劣了。剎那間這些年的愛恨情仇都涌上心頭。我對著電話冷冷地說道:“曉莉,這些年為了你我挨了老公多少冷落,現在想讓我幫你,你找錯人了吧!”說完我就掛斷了電話,眼淚也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其實說起這個曉莉還有一段故事。想當年我嫁給陳華的時候,陳華還只是一個賣魚的小販,家里窮得什么都沒有。我的父母看到他家里的光景這么差,就很反對我們的婚事,可我當時偏偏就愛上了他,硬是頂著家里的壓力跟他結了婚。婚后我跟著他起早貪黑地賣魚,就連懷孕期間也沒有休息過。
我們夫妻拼命地賺錢,終于在1992年來到了深圳,在龍崗區盤了一間鋪面,做起了文具批發。我們的生意越做越好,錢也越來越多,1998年夏天我們在龍崗西區買了一大塊地皮,建起了7層樓房,并出錢給一雙兒女申報了深圳戶口。一家人的日子過得順風順水,紅紅火火。
我和老公認識曉莉的時候,正是我們生意做得好的時候。曉莉是一家大型服裝廠的采購員,他們廠每個月在我們這兒購買的文具用品都在萬元以上,這對于我們來說,也是一個不小的客戶了。曉莉長得青春靚麗,性格開朗活潑,嘴巴也特別乖巧,總是對著我大姐長大姐短地叫,我也很喜歡機靈可愛的她。后來關系越來越好了,有時候她買我們不多的貨,我也讓陳華開車送她回去。我哪里知道我的好心竟然為他們創造了偷情的機會,小小的駕駛室竟成了她勾引我老公的方便場所。我更難以相信,那個勤勤懇懇的老公那時也變了心。
后來有一天,曉莉突然對我說她辭了職,因為她不想再打工了,要回老家嫁人去。聽了她的話我還深深地惋惜了一陣子,記得當時我還送了她300塊錢,讓她用來做回家的路費,從那以后,我就再也沒有見過曉莉了。
曉莉走后不久,我的生活就悄悄地發生了一些變化。先是陳華經常在晚上外出,在夫妻生活方面也不像以前那樣熱情了,有時候還嫌我的穿著土氣,身材臃腫,嫌我的舉止不夠優雅,后來他竟然鬧著要跟我離婚。我想我們都這么大年紀了,孩子們也都上了初中,離婚多難看啊,所以就不肯答應。這下子可惹惱了他,他全然不念我當初陪他創業的艱苦,竟然動手打了我。看著我流下淚水,陳華沒有一絲憐憫,反而從此夜不歸宿,即使偶爾回來一次也是睡在另一個房間。我就這樣過著守活寡的凄涼日子。憑著女人的直覺,我知道老公肯定是在外面又有了別的女人,但是他的隱蔽功夫做得很到家,我抓不到他的任何把柄。
在那些凄涼無助的日子里,我除了悲傷就是仇恨,我恨老公背后的那個第三者,恨不得有朝一日抓到她,把她千刀萬剮。但是我沒有想到,陳華死后,她居然如此迅速地出現在我眼前,更讓我想不到的是,居然是從我們的生活中消失了的曉莉!這是多么諷刺的場面啊,一個我視為姐妹的女人勾引了我的老公,反過頭來她居然要我對她和那個私生子負責。那么我曾經受過的屈辱,受過的冷漠,誰來負責?
面對憔悴情敵,
心中有快慰也有不忍
一個多月后的一天,曉莉再次給我打電話,她說是有重要的事商量。什么重要的事?還不就是想讓我替死去的老公給她的孩子付撫養費嗎?想都別想,不可能。雖然我想一口拒絕,但是突然我想到,如今她可是個落魄者,真不知道如今她會以怎樣的姿態出現在我的面前。出于這種心態,我居然按時趕到了咖啡廳。
站在我面前的曉莉比幾年前少了一些青春活潑,多了幾分成熟嫵媚。見到我以后她有些緊張,沉默了半天才說話。她告訴我說她現在生活很困難,因為她跟了陳華以后,就再沒做事,幾乎完全依靠陳華給的生活費維持日常生活開支。現在陳華突然走了,她們母女的生活馬上就陷入了困境。聽了她的話我忽然冷笑起來。困境?早在她介入我的家庭時,我就等于被推進了地獄,那時誰幫過我?誰同情過我?曉莉似乎看出了我的冷漠,她略帶哭腔地求我:“雖然我和陳華做了對不起你的事,但是孩子是沒有罪的,我想請大姐拿出一點錢給孩子,我要的對你來說并不多,10萬就夠了。也好讓孩子的生活以后能有一點保障!”
我無法壓制心中的憤怒,冷冷地說:“雖然陳華確實留下了很多遺產,但是你和你們的私生子一分也休想得到!”曉莉聽我這么說,也有些被激怒了,她猛地一拍桌子:“如果你真的不給我們娘兒倆一條活路的話,那我只好訴諸法律了。法律上有規定,非婚生子女和婚生子女一樣享有繼承遺產的權利!”我冷笑道:“陳華已經去世了,他現在已經火化成灰,你怎樣證明你的孩子就一定是陳華的呢?法律可是講究證據的!”曉莉頓時軟了下來,她請求我說:“大姐,我可以用他的骨灰來做親子鑒定嗎?”我斷然拒絕了,她又哀求我說:“那可以請你們的孩子出來幫忙做一下鑒定嗎?我的孩子確實是陳華的呀。”我再一次拒絕了:“你如此深地傷害了我還不夠嗎?還想讓我年少的孩子也卷進這場是非里來呀?你別做夢了!”
曉莉最后無奈地告辭了。她一走我便跑去咨詢律師,律師十分肯定地答復我說,只要曉莉不能拿出有力的證據(即DNA鑒定的結果)證明她的孩子的確是和陳華所生,即使打官司,她也無法勝訴。
無奈的曉莉再次來跟我交涉。看到曉莉那曾經如花的容顏變得憔悴不堪,我心中有一些快慰也有一些不忍:快慰的是她當年強加給我的痛苦這么快就體現在她自己身上,這真是蒼天有眼,是她應得的報應!不忍的是,同為女人,我很理解曉莉獨自帶著孩子生活而又沒有生活保障的那份艱難和辛酸。但是我仍然不同情她,畢竟她曾經在我心上刻下的那道傷痕太深也太痛了啊,所以我繼續冷漠著。我甚至很刻薄地想:如果陳華不死的話,那么此刻的我也許會和曉莉互換位置,變成我是這么的可憐兮兮了,她會怎樣對待我呢?現在我就是要讓她吃點兒苦頭!
收養可憐的孩子,
因為我也是母親
轉眼又是半年多過去了,處處失利的曉莉很久沒再出現過。我想,也許這一次,她是真的從我的生命中消失了。她不可能再回來找我,因為經過了這么多較量,她應該明白找我也沒有用,除了讓自己更加難堪之外,絲毫不能改變她的命運。按說,我的生活從此應該風平浪靜,舒適愜意了,曉莉曾經狠狠地傷害過我,我也痛痛快快地回擊了她,似乎一切都扯平了,我們之間不存在誰欠著誰的問題了。
可是不知道為什么,每天的午夜夢回,卻總有什么東西揪痛了我的心。因為我經常做著同一個夢:夢見曉莉牽著一個小女孩的手在沙漠里走啊走啊,頂著烈日狂沙,流著如雨的汗水,忽然那個小女孩走不動了,她坐在地上不走,哭著喊著要水喝、要東西吃。曉莉哭著哄她、拉她,她就是不肯起來,忽然那小女孩不出聲了,原來她是昏過去了,這時候曉莉卻忽然不見了。我以為她是曉莉的孩子,可是細看之下,卻發現那個小女孩竟然是我自己的女兒!我一下子變得憂心如焚,抱起孩子就拼命地想跑出沙漠,可是茫茫戈壁,根本就沒有盡頭,我看著呼吸越來越微弱的孩子,急得五臟俱焚!我想哭想喊,可張開嘴巴卻發不出一點聲音,大急之下我就會醒來,然后是久久地不能入睡。
在我和曉莉的戰爭結束后的幾個月里,這個揮之不去的夢境都在苦苦地折磨著我。雖然從個人感情上來說,我可以拒絕幫曉莉的孩子做DNA鑒定,但是從良心上說,那個孩子和我的孩子一樣都是陳華親生的子女,我的孩子生活這么優越,而她卻只能跟著自己的單親媽媽流離失所,過著完全沒有保障的生活,小小年紀就得承受父母輩的恩怨所帶來的沉重的苦難,這對于一個才兩三歲的孩子來說,是不是太過殘忍了呢?
或許是逃脫不了心靈的煎熬,我總能想起曉莉,也總會想起她的那個小女兒。說出來都讓人無法相信,我再一次得到曉莉的消息,竟然是在一檔廣播節目里。
2005年5月的一天,我在廣播里意外聽到了曉莉的聲音。那是一檔傾訴欄目,每期會請一些平凡人講自己的故事。曉莉簡單地做了自我介紹,當我乍一聽到的時候,還以為是別的人同名同姓,但是接著聽下去,我驚訝了,竟然真的就是她。她和女兒過得非常不好,女兒生了病沒有錢治,而她則在四處打工只為賺一點生活費。曉莉的聲音有些啞,說到后來她竟然失聲痛哭。她說這輩子她做的最錯的一件事就是破壞了別人的家庭,她后悔自己以前幼稚貪心,在青春年少的時候沒有好好地把握和充實自己,只想著嫁個大款過不勞而獲的日子,結果弄得到現在心力交瘁,傷痕累累,也沒有一技之長可以養活自己和孩子。
曉莉的故事講得心酸,有很多熱心聽眾打電話進去安慰她,在節目快要結束的時候,曉莉鄭重地說:“我不知道大姐能不能聽到我的話,但是我想跟她說一句對不起。”聽著她的話,我的心隱隱作痛,或許此刻只有我能幫她,但是我要幫嗎?我能幫嗎?她給我帶來的傷害是多么巨大?可是如果我不幫,她和她的女兒又該怎么生活下去呢?她已經一再向我道歉了呀!唉,到底該怎么辦呢?聽著電波中傳出的曉莉的聲音,我的腦海里進行著激烈的斗爭。
還有兩分鐘節目就要結束了,主持人已經開始說結束語了。我的手緊緊地握著電話,要不要打電話給她?如果不打也許一切就這樣過去了,可是孩子是無罪的,如果我不管她,不但曉莉的人生就此沉淪,或許她女兒的命運也會灰暗下去。我狠狠地搖了搖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撥出了那個熱線電話。
電話一通,我便主動告訴曉莉是我。她先是不相信地連聲追問,接著激動萬分地叫了我一聲“大姐”以后,就泣不成聲。我告訴她,她的話我都聽到了,對于她做過的事情,我都原諒了,希望我們以后還是姐妹。曉莉抽噎了半天才說出話,她說她會用下半輩子來報答我,她說她有個不情之請,就是請我收養她的孩子,這樣她才能徹底地告別過去,學一些技能,找一份長期工作。
聽著曉莉在廣播里哭得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我的心也跟著疼起來,她說她知道自己的要求太過分了,但還是希望我能答應。我笑了笑說:“都是姐妹了還談什么過分,明天你就把她帶來吧,我帶她去看病,我會幫你照顧她。”曉莉連連地說著謝謝,她說她不知道怎么報答我,我淡淡地說著不用,因為我忽然感覺到,當我做出了這個決定時,心里竟然有一種很踏實的感覺。
“六一”兒童節的那天,曉莉帶著她的女兒丹丹來到我家。丹丹怯生生地看著我,細聲細氣地說著媽媽教她的話:“阿姨,我以后在這里會好好地聽你的話,希望你能喜歡我!”看著眼前的這個懂事的小女孩,我眼含熱淚,緊緊地把她擁進懷里,鄭重地對她說:“好孩子,以后,我就是你的媽媽了。”
那一刻,我知道:從此,生活無論對于我還是對于她,是一個美好無比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