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面在Vitas棱角鋒利而冷艷的三分之一側面定格了,隨之停滯的,還有時間。如果整個世界在此時還剩下別的什么,那就是他妖冶鬼魅般的聲音,徘徊蕩漾于天堂和地獄之間。
《OPERA》,這個曾讓俄羅斯著名作曲家亞歷山德拉·巴赫姆托娃痛哭流泣的曲目,我在一遍遍回放,一遍遍欣賞。每次音樂終止之時,我都會覺得自己已經不再存活。我想我是中了毒,一種叫做Vitas的深紅色的毒。
手不自覺的,又按了播放鍵。
蒙著黑色頭巾、氣氛詭異的樂隊又開始了俄羅斯舞曲獨特的彈性前奏,輕快的旋律中出現大提琴的幽幽低鳴,一團火紅迅速掠過舞臺。
我仍會不安。因為Vitas沒有剎那的間歇運氣,只有凝然不動的身姿和專注的表情。似乎是個暗示:太短的前奏令他勉強趕上了人聲部分,所以才會如此匆忙地投入歌唱。然而那輕松富彈性的進入,那拿捏自如的句尾轉調,又讓人不得不懷疑這毫秒不差的進入根本是他有意為之。
閉上眼沉浸在音樂中的Vitas,用同時具備磁性和空間感的中音描繪出十足紳士的閑適,行進的節奏中能感到風的氣息,遙遠而安全,仿佛陽光散淡的午后一次隨意的散步。Vitas應該是個規規矩矩的好孩子,我一直如此想象。
但我知道自己被騙了:Vitas斜眼微睨,壞笑掛在嘴角。他在得意,他在嘲笑,他在興奮——如果你以為我會老老實實地結束這次散步,那就大錯特錯了!
于是一段響雷,仿佛被帶到山頂的平臺,Vitas就在這里,猛然甩去好孩子的外衣。彬彬有禮的紳士散發出邪魅的氣息,溫柔的男聲瞬間變得雌雄莫辯。這突如其來的高音,將所有的橫向空間徹底消解。在他的指尖,空間突然變得高聳而狹仄,仿佛正向著星空飛升。星空下,樂隊的低音部和打擊樂鋪展出大風橫掠的昏暗大地。而Vitas正舒展高音,凌空飛升,直抵蒼穹。
榮耀只是瞬間。當Vitas結束耀眼的高音華彩,正想要輕松地邁步離去時,俄羅斯風格的手風琴獨奏開始了。于是Vitas將場面交給憂傷的手風琴,自己則扮演了一個近鄉情怯的孩子,遭遇記憶深處的童年,因此茫然失措,幾乎忘了歌唱。手風琴卻模擬著時間的流逝,不管不顧地繼續前進。
就在擔心Vitas將失去對場面的控制時,斜睨,壞笑,眼中光芒四射,輕松詼諧的中音進入--Vitas回來了,半秒誤差也沒有,又一次刻意的欺騙,卻讓人如此心甘情愿。
這回Vitas徹底脫去偽裝,一副陰謀得逞的小魔鬼樣。獵物已握在掌心,于是剩下的兩個高音華彩不再遮遮掩掩。在Vitas手指的帶領下,演唱會成了真正的狂饗。控制這樣的場面Vitas依然游刃有余。在光芒四射的頂峰他旁若無人,搖曳生姿;間奏里他悠閑踱步,笑容燦爛到令陽光失色;宏大鬼魅的和聲中,他大開大盍地舞蹈,血紅的襯衣綻放出撒旦的魅力;最后的高音猶如救世主的身姿,更宣告著此時Vitas已徹底成為克里姆林宮的主人。
我知道,自己的靈魂又一次脫離了軀體,被帶到天堂或是地獄的關口……
這個在克里姆林宮舉辦個唱最年輕的歌手,以傳說中橫跨5個八度、接近超聲的音域以及絕美的姿態和隱藏在他背后神話般的故事顛倒眾生
Vitas是誰?神亦或是魔鬼?
沒有人知道。那么我想他應該是魔鬼之子,長著魚一樣的鰓,住在地下室,在黃昏的時候才像蜘蛛一樣從棺材里爬出來進行創作。因為只要他站在舞臺上,只要他開口唱歌,你就無法不去注視他。他的眼神,如同鬼魅一般,讓你瞬間就如中了咒語般失去抵抗能力。他的演唱,具有吸血鬼般的特質,優雅、邪惡、美麗、冷漠、挑逗、悲哀、自我、鬼魅、懷舊、玩世不恭、狂暴、興奮……令人害怕又無法自持。
也許,魔鬼也會降臨于人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