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手記：我對逆反兒子的“化解術”

兒子上初中后，突然變得不怎么聽話了。3年初中，他的犟騾子脾氣呈拋物線狀，初一初三好一些，中間初二那年最壞，也是我們母子關系最緊張的一年。

我慶幸，經過努力，那根神經拋物線在最關鍵的初三這年，漸漸緩降了下來，像一架橫沖直闖的小飛機，中考前總算平穩著陸。兒子的畢業成績還不錯。

我常和我的女友程蘭交流養兒子的心得，她也有個兒子，比我兒子大幾歲，已經考上重點大學了，而且程蘭又是模范教師，教兒子養兒子兩方面都比我有經驗。

我兒子剛考上初中，程蘭就警告我：孩子這個年齡段事情最多，生理心理一天一個樣，尤其是心理比大人還復雜，加上學習壓力緊張，情緒波動會很厲害，提醒我一定注意孩子各方面的變化。我心里暗笑她杞人憂天。

不料，隨著第一次和兒子的短兵相接，他竟憤然離家出走，我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一

心里說是，嘴上說不

兒子上小學以前，一直是個安靜溫順的乖男孩。內向、不愛活動、讀了一肚子閑書，最佩服的人是蘇格拉底。后者直接導致他瞧不起人，當然瞧著最不以為然的是自己的父母。如果我跟兒子講學習的重要性，他會說：“爸爸媽媽學歷也不高，為什么非逼著我學習考大學呢？”

諸如此類的問題，簡直叫人無言以對。

上了初中，個頭兒猛長，嘴巴也好使起來，遇事喜歡辯論，口頭禪就是一個“不”字，對我的話，不敢直接頂撞，要么就陰陽怪氣，要么在作文中發泄他的郁悶和怒火。

很難想像，一個手不釋卷、無書不讀的孩子，小學3年級就在公開雜志上正式發表過文章，上了初中作文卻總是拿最低分。不是老師不長眼，里面盡是不滿情緒，叫我看了也生氣。我恨起來沒別的話，訓他道：“你這個烏鴉嘴！”

老師卻說這個孩子很聰明，有個性，有自己的思考，如果調整一下人生態度，一定是塊好材料。

他的態度首先體現在遲到和不交作業上。也不遲多久，三五分鐘，就是不正點；作業不催不交，催急了交，一查看，保準偷工減料。

我把起床做飯的時間提前又提前，他還是遲到，后來發現他霸占廁所時間特長，鬧得我們家親朋好友都知道他叫所長。他倒挺會利用時間，拿本小說蹲在馬桶上看得津津有味，也不嫌空氣不好。

他吃飯也特緩慢，尤其午餐時間，爺爺奶奶戲稱他是就著電視吃飯或就著飯吃電視，總之電視是必備的一道菜，你要是催他，他就說吃飯上廁所還要人催逼，太痛苦了。不催他，拖的時間奇長，讓人干著急。

我一度懷疑，我們家崇尚民主自由的風氣，把兒子從小給慣壞了，他爸爸也埋怨我，說現在再管有點晚了，我聽了嘴上不服，心里可暗暗后悔。

老師把我叫去，說剛升初中的孩子還是兒童心理，思想上沒意識到自己已經是個初中生，所以懶散放任一點，叫我回去和兒子好好談一談，協助老師做好工作。我臉上堆著笑心里可氣極了，兒子一回家就沖他發了一頓火，勒令他必須馬上改過。

要是上小學時挨批，他會含淚默默無話，現在我提到他的缺點，他就顧左右而言他，針對教育體制的缺陷和教育制度的不合理，包括全國考分錄取線的不一致，大放厥詞。

緊張對峙中，規矩了一星期。下一星期老毛病又犯了。

這樣惡性循環了幾個月之久，每次我都軟硬兼施，強壓怒火，恨不得揍他一頓，直到有一次發現他放學后上網吧玩游戲，而且居然是和一個全班學習最差的孩子結伴。

我問他，為什么交這樣的朋友，兒子思考半天，才說：“他品質好。”哼，他品質好，我的巴掌重重地落了下來。

為我這次“非法動用家庭暴力”（兒子的話），他離家出走。在地下室蹲了一晚上，叫我們滿大街好找。

第二天早晨回來，兒子的臉色蒼白憔悴，還說顧及母子親情，不然一定會報警。“現在我對您很失望。”

二

找一個他尊敬喜歡的人做說客

我一籌莫展，民主不聽話，專制行不通，看電視上有個家教欄目，那特約嘉賓是我的文學啟蒙老師邊國政，我眼睛一亮，請邊老師來我家做說客。

我兒子是個反叛小子，邊老師是全國著名詩人，號稱鐵嘴鋼牙，年輕時也是個反叛盟主，所以我兒子很崇拜他。邊老師自己是清華大學畢業，他的兒子北大畢業后又去德國留學，在教育孩子問題上可以說有獨到經驗。那天在我家的客廳里，從上午10點到黃昏6點，除了中午半個小時吃飯，一老一少談得不亦樂乎，我坐在一邊旁聽。

這次談話很起作用，兒子的作文中這樣寫道：邊老師的清華同學有國家主席胡錦濤，也有判死刑槍斃的，有億萬富豪也有平民百姓，看來人生有一萬種可能，最重要的是選擇……

還有，“我現在的任務是上學讀書，將來的任務是改造社會……”

我看了，微笑嘆息。

那一陣子，我們倆誰也顧不上理誰，我忙自己的稿子，做飯，兒子一回家，就扎到他自己的小屋里忙作業，我看著他埋首書本，暗暗歡喜，他終于開竅了。

我反思過，邊老師雖然很智慧，但說的話也并不多么出奇啊，有些話是我經常說的，為什么同樣的話，兒子愿意聽邊老師的，對我的就強烈拒絕呢？

一定在哪兒出問題了，我不得不承認，這問題還是出在我們做父母的身上。

在家里我們講過民主，但沒讓兒子學會管理自己；等我們看到民主太過泛濫時，想要“集中”一下子的時候，享受慣了民主自由的兒子，頓覺不適應，他覺得傷了自尊，不平等，不公正，不舒服。

同樣的話，邊老師說出來，娓娓動聽，就是因為他在擺明利害的同時，言語詼諧，不語高氣盛。

我們對兒子也改變態度了。

這不是要民主還是要集中的問題，而是把握中間那個度的問題。

三

叫兒子自己制定規章制度和學習計劃

我叫兒子自己給自己制定規章制度和學習計劃，先有個大準則，下面再加上一些細小條目。

每天早晨有當天的計劃，每周日訂下一周的計劃，每月底定下月的計劃。

有了這些規章制度和計劃，避免了很多爭論摩擦，到時間檢查這些計劃的施行效果就成。

制定計劃時，我建議他不要目標太高，這樣好實現，而且還容易超額完成任務，每次實現了或超額完成了就有一點點獎勵。

雖然是口頭的榮譽獎，他也終于算是嘗到了甜頭，成功的滋味對孩子很重要。

他的心情慢慢好了起來。

吃飯時間我們開始閑聊新聞。有一回說到某中學有個跳樓自殺的，也是初三學生。兒子說媽媽知道的都是上了報紙的，初三學生出事的沒上報紙的還不知道有多少。他們學校有個女生，功課前幾名，前幾天也割脈自殺，因為怕疼，沒割斷脈管被救了過來，弄得到處是血。

我吃了一驚，為那個跳樓自殺的孩子的父母感到難過，也為那個自殺未遂的女生后怕。我心里忐忑，半開玩笑：“兒子，你不會因為壓力太大想不開吧？”

兒子說：“現在要是死了可太冤了，嘿嘿，我上街走路都非常注意，怕被車撞著，老舍先生說過，要是那樣，10幾年的冷板凳就白坐了。”

我嫌他不說正經的，瞪他。他笑著說：“媽媽放心，我要是死也一準是媽媽做的飯菜太好吃了，吃得太飽撐死的。”

兒子的譏刺變成了幽默，我們家的餐桌上終于有了笑聲。這是他初中二年級時的事。

四

初中生更需要的3大和諧

專家說人的幸福需要3大和諧才能完成：人與人的和諧，人與自然的和諧，人自身的和諧。對兒子這樣處于青春期成長中學習壓力又很重的初中生，人與人的和諧最關鍵。

我和兒子光完成這一和諧花費了將近一年的時間，中間經過了很多摩擦痛苦煩惱，也間接影響了第二第三和諧。

老師也說過：這個孩子不搗亂，不胡鬧，但是上課總是走神犯困，回答問題不積極，集體活動不參與，對他人不關心，問他什么，不是陰陽怪氣，就是假裝不睬。

關在屋子里，兒子一個人鼓搗起個什么玩藝兒來很是上勁，被窩里都是閑書，證明他腦子沒問題，就是對外界缺乏激情。這是人與自然的和諧出了問題。

人自身的和諧也有問題，表現在不愛活動，食欲不旺盛，蹲廁所除了看書，更因為便秘。

這兩個和諧出的問題，反回來又影響了他與人的關系和諧，表現在愛說不愛動，說出的話呢，總是帶著刺兒。

自從我認識到這一點，就有意識地改變。我請他幫忙澆陽臺上的花、放點好聽的音樂、擦地板。原先我怕耽誤他學習，這些活一點不讓他干，現在看來這樣做是多么愚蠢。

兒子很樂意地去澆花搞衛生，據他說做這個也是休息。他細心地為我挑出一張盤，選好曲子，讓悠揚動聽的音樂在家里的每個角落飄揚起來。

為了脫掉電視癮，我和兒子還約定，電視可以看，但看電視的同時要運動，在地板上跑步，做俯臥撐、仰臥起坐。要是他想跑一場馬拉松，就盡管使勁看吧。

我對兒子的期望，當然不僅僅只限于考一所好大學，我希望他身上具備紳士12德：誠實、勇敢、愛心、智慧、健康、公正、力量、寬容、富有、榮譽、獨立、可信。

兒子說，這要一個國王兼圣徒才能做到。

做到做不到，但是一定要有此志趣。從化解他的逆反心理開始，注意啦，是化解，不是消除，化解的同時，我也在學著做一個合格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