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破爛的女人
□文 / 胡炎
收破爛的女人每天都會來我們的樓下,很洪亮地叫:“誰家破爛拿來賣啦——”樓上的人,幾乎都和女人打過交道。
收破爛的女人挺臟,一身舊衣服常常布滿塵垢,臉上也蹭得黑一塊灰一塊的。因了這臟,人家對她的臉都不怎么注意,倒是她的聲音,蠻悅耳的,叫人家都記住了。
我女兒是最討厭這個女人的。每逢女人來我家收酒瓶、報紙之類的廢品,她都下意識地捂著鼻子,躲得遠遠的,孩童的目光里竟有深深的鄙視。現在的孩子們啊,優越感太強。
“這女人真臟!”女兒說。
我未置可否。
對于女兒,我的心思都在她的學習上。女兒七歲,算得上聰明,可就是貪玩、粗心,成績只是中上等。我問她:“你們班誰的成績最好?”
“劉亞非。”
“他各方面都很優秀嗎?”
“對,他還是我們的學習委員呢。”
看得出,女兒對這個劉亞非,是很佩服的。女兒說,劉亞非沒有父親,媽媽也下崗了,是個不幸的孩子。我感嘆,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啊,人窮志不短,往往有一種奮斗精神超越了現實的苦難。
“你要向劉亞非學習呀。”我說。
一向倔強的女兒沒有反駁。
這天中午,我去學校接了女兒,帶她到附近一個小菜館吃飯。忽然,女兒驚喜地朝臨桌喊:“劉亞非,你好!”
我循聲望去,一個小男孩,很干凈,很漂亮,在他的旁邊,還坐著一個女人,同樣的很干凈,很漂亮。劉亞非禮貌地回應著,并介紹旁邊的女人:“這是我媽媽。”那個女人也轉過臉,看到我,像是遇到了熟人,莞爾一笑:“這么巧,也來吃飯呀?”
我懵懂地點著頭。這女人我不認識,但她的眼神,又似乎在哪里見過……
下午我沒事,一直待在家上網。近五點鐘的時候,收破爛的女人又來了,照例地發著她的女高音:“誰家破爛拿來賣呀——”
我提了些廢物,走下樓去。女人顯然從風塵中一路走來,衣服臟著,臉黑著。見了我,笑了:“今天可太巧了,咱們的孩子還是同班同學呢。”
我頓時明白了,那個眼神,那個柔弱中透著堅強和樂觀的眼神……
“是呀,真榮幸,你的兒子太優秀了!”我說。我的聲音里第一次充滿敬意。
在這個世界上,有多少掙扎在底層的人,櫛風沐雨,忍著饑寒,為生存而奔波。但他們有韌性,有信念,有常人難以想像的承受力。在許多優越者的視線之外,他們的人格依然像蒼松一樣挺立、生長……
是的,在我眼前,就是這樣的一個女人,一個很干凈、很漂亮的女人。
打錯的電話
□文 / 流沙
撥了妻子的手機號碼,我呵呵先笑,說:“晚上不開炊,咱們吃火鍋吧。”
一個陌生的但聲線極美的女聲“格格”在笑,說:“你請我吃嗎?哪個火鍋城,這么大方呀!”
我一聽傻眼了,電話顯然打錯了。我連說“對不起”,耳根躁熱起來。那個女人說:“電話打錯了吧,格格……”電話掛了。
我慶幸自己只說了幾句話,不然會讓自己更尷尬。那個晚上,當我和妻子坐在火鍋店里,看著下著冬雨的街頭,人備感溫暖。
對于打錯的電話,我們怎么處理呢?常常是不耐煩,有時甚至索性破口而罵,很少在輕松的調侃中結束。以前我的手機費每分鐘六毛,接錯一個電話,意味著被人奪去了六毛錢。
那個晚上,我的心里一直在笑。我不想知道那個女人是誰,但可以想像得出,她是一個“開心果”,我感謝她沒有對我惡語相向。
幾天前,我正在床上看書時,來了條短信,瞄了一眼,有些莫名其妙,這是一條火辣辣的向女孩表示愛意的語言,再看落款,我知道那人發錯了。
我說聲“無聊”便躺下。但突然覺得,他或許一直以為愛的表白已經到了女孩的手機上。
我又坐起,回了一條短信:“祝有情人終成眷屬。請將這份愛意準確地送到你心愛女孩的心里!”
一會兒,那人回了短信:“謝謝,祝你永遠幸福。”
那些天,我一直沉醉于這個小小的溫暖細節中,只要想起,我的心就會暖暖地溫潤起來。
萌桂坤選自《家庭百事通》
青澀的記憶
□文 / 劉璐
1993年,小學畢業后,和所有孩子一樣,我升入了初中,同時也邁入了我那青澀的少年時代。
開學不到半年,我的苦惱來了:偏科,且相當嚴重!理科越學越茫然,不及格成了家常便飯,幾次考試下來,盡管語文成績很優異,我終究還是被貼上了劣等生的標簽。
在那個環境中,成績名次等于一切,甚至取代了尊嚴。劣等生受的待遇,我一樣也沒落下:班主任把我視為負擔,數學老師憐憫我,化學老師稱我為壞蛋,物理老師還算好,到畢業都不認得我!
“偏科不是我的罪過,同是你們的學生,請公正地看待我!”如果那時的我有勇氣,一定會大聲地說出這句話。無奈年紀小,就算流淚,也只能把頭低下!我有了深深的自卑。
另一件讓我痛苦的事,是關于朋友。那兩個曾經與我形影不離的好友,一夜反目,努力宣揚著我的“罪大惡極”。一時間,大家躲得我遠遠的。事情來得太突然,我無力辯解,無處辯解!大家以游戲的心態,看著我如何孤單地站在人群之外。15歲,我嘗到了這種痛,這樣的苦,咽不下,吐不出!后來,我變得孤僻而敏感。
即使有很多的不如意,我仍懷有小小的驕傲:自己的作文在班里總是數一數二的。然而,因一次作文的遲交,竟受到語文老師的當眾奚落,進而升級為對我的作文的批判,最后以“現在連作文也寫不好,你也徹底無望了”作為訓話的結論。再接著,當然是哄堂大笑!我也跟著笑了。前座的人驚奇地問:“你怎么不哭?”我答:“我哭,你們就不笑了嗎?”只是,沒有人知道后來我是怎樣淋著雨,蹲在河邊痛哭的!
其實我的心自尊又自卑,十四五歲的女孩兒,個頭很小,坐在角落里,像一抹很淡的影子;少言少語,只喜歡獨自地哭,獨自地笑;有著小小的自尊,卻有著更多的自卑。我幾乎忘記了自己也曾是多么開朗與自信!
可是,正因為孤單,我得以博覽群書,享受閱讀的樂趣;也因為受過傷,我更懂得要珍惜。這樣走著,竟也看到了廣闊的天地!
原來,即使是挫折,也終會有回報,孤立無援教會了我堅韌不拔地面對困境,找回了自我。
十一年后的今天,我慶幸自己能夠走過那段看來悲傷無望的路程,其間感悟,我終生受益。
倪鳳閣選自《雜文報》
老鼠愛大米
□文 / 銳利風鈴
那天,辦公室劉小弟正哼哼著“我愛你,愛著你,就像老鼠愛大米”晃蕩進門,坐我對面的王姐馬上大叫起來:“這首歌我可喜歡了,我老讓我家LG聽來著,最能表達我的心情。”平時風風火火的王姐居然也這么似水柔情?我們都豎起耳朵,打算聽聽王姐纏綿悱惻的心情故事,她大笑:“去你們的,沒什么故事,就是覺得這歌詞寫得太好了,我呢,就是那老鼠,LG嘛,當然就是那大米了,LG是我的一張長期大飯票。我愛他可不就是老鼠愛大米嘛。”
于是,從那以后,在咱單位,這首火得要命的《老鼠愛大米》就改叫飯票歌了。不管已經有“飯票”的還是暫時沒“飯票”的,大家都喜歡哼哼。有“飯票”的是希望強化自己對“飯票”的感激之情,沒“飯票”的就以歌明志,希望借此表明自己并沒有眼角高高不可親近,以鼓起“準飯票”們追求的勇氣。
一時間,辦公室處處洋溢著濃濃的“飯票”之米味。
哎……打住,哼了幾天飯票歌,我怎么覺得有點不對勁,好像是有點問題,那就是——到底是誰規定了老鼠只能愛大米的?有人問過老鼠嗎?
肯定沒人問過老鼠。小時候就聽說老鼠偷香油偷雞蛋的故事,可見老鼠的愛好是極其廣泛的。如果擺在老鼠面前的除了大米還有什么香腸、魚干、大蝦、烤鴨之類的,它愛大米才怪呢。
次日,我把自己關于大米對老鼠并不構成充分必要關系的思考成果正式向辦公室的姐姐妹妹們發布,號召大家有飯票的要盡快擺脫對自家“飯票”那種感恩戴德之情,變被動為主動;沒“飯票”的也別急著自降標準,光盯著“米”類男人,要有更新更高的目標。
一時間,掌聲雷動,大家紛紛說,唱飯票歌那幾日,自家的LG好不趾高氣揚,是該滅滅他們的氣焰了。
沒想到,第二天,王姐卻蔫蔫地向我匯報了:“小玲子呀,昨天,我照你的話回去和俺LG說了。”我忙問:“都說什么了?”
“我說咱老鼠也不一定要愛大米的,我們還可以愛香腸、愛魚干、愛燒雞,愛其他的。”
“沒錯呀!”
“可俺LG也說了,老鼠不一定愛大米,大米還不一定要老鼠愛呢,沒老鼠,還有什么小鳥、小母雞、小蟲子的也排著隊等著愛大米。”
我倒……
劉名遠選自《北京青年報》
家書抵萬金
□文 / 劉忠學
那時,我大學畢業不久,正和女朋友佳佳(現在的老婆)熱戀,由于天各一方,也就省去了許多幽會談情的時間,但卻浪費郵票。那年月,電話可是個稀罕物。我和佳佳約定:每星期至少寫一封信。
盡管我倆一直“遵守合同”,但還是出現了意外。有一段時間,我一連兩個星期沒收到她的信。為了早些看到她的信,我就天天去收發室找信。可一連十幾天,仍不見信來。盼信的滋味兒好難過喲!
我在收發室看見有個老大媽,她也天天來找信。
記不得是第幾次遇見那位老大媽了,只見她照例在信袋上按摸著,兩只布滿血絲的眼睛在每封信上快速地“掃描”……末了,仍是嘆氣。她眼里噙著淚,口中喃喃自語:“還是沒來……唉,沒來……”
看見老人失望的神情,我忙上前問:“大媽,您老找信?”她看我一眼,點點頭。
“找誰的信?”
“兒子!還能有誰?……大學畢業有了工作,起先十天半月一封信。后來說忙——找媳婦啦,有兩個多月沒來信嘍。唉!想啊……”說著,老人用顫抖著的手抓起衣襟,邊擦眼邊轉身挪出收發室。
望著那位大媽蹣跚離去的背影,我忽然想起了自己的母親。我有半年多沒給母親寫信啦!想到這兒,我急忙回到辦公室,拿出紙和筆,給母親寫信。
剛上大學那陣子,我每個星期都給母親寫信,后來考試忙,接著就要回家過年了,信就寫得少了。我還記得,那年放寒假我回家后,母親拉著我的手說:“兒子,咋恁長時間不給媽媽寫信呢?”母親說著,眼淚就流了下來,她從鋪席底下拿出厚厚的一沓信,其中有幾封已經爛了。母親說:“收不到你的信,我就看以前你來的信,信紙都要看壞了——你要是再不來信呀,媽就沒看的了……”
看到母親花白的頭發和那張憔悴的臉,我的鼻子一酸,兩行清淚撲簌簌流了下來……
母愛是最無私的。母親對孩子的希求也不多,她也許只希望能經常得到孩子的消息,哪怕只是一聲問候。俗話說:兒行千里母擔憂。所以,無論你多么繁忙,都不能冷落了自己的母親! 小松選自《潮州日報》
接還是不接
□文 / 劉義
堂堂七尺男兒,竟陰差陽錯地學了“文秘”。
那年剛畢業,我就被一家國企錄用了。我和辦公室主任在一間辦公室辦公,每每電話鈴聲響起,我都主動抓起聽筒。電話大多是找主任的,我總是很有禮貌地說一句“請您稍等”,然后,畢恭畢敬地把電話遞給主任,并輕聲說:“您的電話。”
有一天,我無意間聽到了主任和經理的談話,如一瓢冷水當頭澆下來。
主任說:“這個小劉太不懂規矩——一有電話他就搶著接……”
來到第二個單位,我還是做文秘。不同的是,雖然我還是和主任“合署”辦公,但電話機放在門口單設的電話桌上。吸取以前的教訓,電話鈴聲再響時,我就像沒聽見一樣,只管埋頭做我的事。每次來電話,都是主任接聽。
不久,主任說我工作不主動,連接電話這樣的小事還得他主任來做……
現在,我到了第三個單位,繼續做我的文秘。上班第一天,我偷偷地看著主任,心里七上八下的。
“丁零——”電話鈴響了!我接,還是不接?
小松選自《青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