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辦公室半年后,主任給我們配了手機。
我們是兩個秘書:我和小雷。小雷怪怪地笑著說,還是你行呀!要不是你來,我還配不上手機呢。
的確如此,小雷來辦公室上班都一年了,主任還沒有給他配手機。那天下午,主任對我們說,給你們倆都配個手機,以后找你們方便。不過,話費你們就自理算了。雖然話費自理,我們也很高興,畢竟,兩千來塊錢的手機別在腰里是很高興的事兒。
可高興不到仨月,我就覺得有些虧:一個月下來要出百十塊,再說,有時正在夢鄉,主任來了電話,明天有市某領導來視察,快來辦公室寫個講話稿云云。沒有手機時,有些事在第二天上班時,主任會說,唉,昨天晚上加了大半夜班,想著你們的孩子小,就不打擾你們了……現在有了手機,等于主任在你屁股上安了一只“眼”,走到哪里“看”到哪里。
那天,就我和小雷在辦公室,我一邊擺弄著手機一邊說了上面這些話。小雷一笑,你笨得不輕,學我,下班就關機。你想啊,上班是我分內的事,我開機。下班就是加班活了,主任又沒給咱加班費,又沒給咱報銷話費。主任不給咱打手機更好,打手機我關機了也不是錯事,況且,我還得充電什么的。還有啊,上班的時候開機,有電話了,可以用辦公室的電話回復,不又省些錢?
當然,那天小雷的話說得達理,幽默,不乏機智和實用。我這樣寫出來,就沒有了生活的氣息和底蘊,不過也基本表達了小雷的意思。你別說,品一品,就是那么回事。到底還是小雷比我多上班半年多,腦瓜子聰明??!
有差距就要努力趕上去,我在心里表達著對小雷佩服的同時,當即就關了手機,反正離下班就只有二十分鐘了。后來,哪怕是中午那兩個小時我也關機,吃過飯,還能休息個半小時一小時的,多美。
半月后的一天上午,我還是按時去上班,我們所在的那層辦公樓靜悄悄的,嗬,我來的怪早呢!可是我一打開辦公室門,一股煙味濃濃地沖出來。電腦前,小雷紅著眼睛在改一篇稿子,見我進來,伸了個懶腰,唉,昨晚弄了個通宵……你怪美,主任打你手機你關了。
我一笑,還不是你教的,你咋沒有關?
我剛好那一會兒還沒有關。小雷也笑了笑。
不一會兒,主任來了,對小雷很關切地說你辛苦了。然后又問我,你的手機是咋回事兒?
我說充電哩。說這些時,我的底氣有些不足,臉發了熱。
主任一邊看小雷的稿子一邊說,咋老是充電……
我和小雷對了對眼色,我沖小雷吐了吐舌頭。中午,我還請小雷吃了頓飯,表示感謝。
又一個周一,到九點了,還不見小雷上班,還有主任。主任吧,人家是領導,來早來晚都有說頭,或許,現在正在廠長屋里匯報一周工作安排或聽取什么指示呢。小雷來晚就叫我心里有些不平衡了。上上周四吧,你一天沒來上班,陪著王副廠長的妻子、小姨子去轉了。上周三下午吧,你來晚了,是中午跟著主任陪客人了,為主任多喝了兩杯,主任還讓你下午回去休息。這是星期一,上班的第一天,不會是昨晚和老婆瘋的時間長了吧?
我正這樣壞壞地想著,辦公桌上的電話響了,我一看號,是小雷的。我抓起來就嚷,你這家伙上哪里去了?
小雷的聲音壓得很低,小點聲,我和主任陪省里來的領導在泰山……主任叫我給你說一聲,要是有人找他,就說出來開會了。
聽著電話,我心里就想罵,怎么好事都叫小雷辦了!陪領導吃飯,陪領導出去玩,給領導家買家庭影院,去外頭開會培訓,和領導一塊去參加電廠新項目開工典禮……中午回家吃飯,我邊關手機邊給老婆說著這些,老婆嚼了一口米,說,小雷的老婆孫杰鳳還在我耳邊說怪話呢,說你的手機老關機,領導一找就把人家小雷找去了,周五晚上跟著主任坐火車又走了……孫杰鳳說,小雷老替你干這干那的,你在辦公室輕閑死了!
正吃青菜的我一下子咬著了舌頭!
從那天起,我的手機二十四小時開機,睡覺就放在床頭前,可是,主任一直沒有打我的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