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2006年1月18日《法制日報》,曾經引起媒體高度關注的湖北省武漢市25歲女大學生黃芃芃在湖北省人民醫院離奇死亡案,警方已經立案偵查。
圍繞這個立案標準,有人認為,公安機關不能憑司法鑒定立案,而應依據醫學會專家鑒定組的醫療事故技術鑒定結論才能立案。就此問題,記者采訪了中國人民公安大學刑法學教授莫開勤。
■立案標準沒有專門規定技術鑒定只是參考因素
莫開勤告訴記者,立案是處理醫療事故刑事案件的第一個環節。從法律上說,無論是醫學會專家鑒定組的醫療事故技術鑒定結論,還是司法機關關于醫療事故所作出的司法鑒定,都只是立案與否的參考因素,而不是決定性條件。
■鑒定結論也須質證 如有缺陷可不采信
莫開勤表示,醫療事故技術鑒定屬于醫療事故刑事案件的證據之一,其結論如何,對于醫療事故的認定處理具有重要意義。在對鑒定結論的審查過程中,如有必要,司法人員可以就某些疑難問題向有關專家咨詢。不僅如此,鑒定結論還應當在庭審中接受控辯雙方的質證。經過審查、質證,如果鑒定結論在程序上或內容上存在明顯缺陷,司法機關有權不予采信,排除其證明效力。“因此,醫療事故技術結論并非具有不可辯駁的法律效力”。
■公安機關介入難 相關立法需完善
據記者了解,在司法實踐中,對醫療事故案件,公安機關很少主動介入,人民法院作出有罪判決的更少。有關專家認為,這主要是因為醫療事故刑事案件涉及技術性問題,對此司法機關需要委托有關部門進行技術鑒定。
莫開勤認為,要想更好地解決醫療事故案件,必須進一步完善立法:把“醫療事故的鑒定不是處理醫療事故案件的必經程序,更不是進行刑事立案的先決條件”明確下來。
同時,衛生行政部門有義務配合司法機關對涉嫌醫療事故犯罪案件的查處,對于所發現涉嫌犯罪的醫療事故案件,應當及時移交司法機關處理。
(據《法制日報》)
入院之因
黃芃芃畢業于華中師范大學,是一個多才多藝的女大學生,但上蒼并沒有給予她一個健康的身體。早在1994年她就被確診為“系統性紅斑狼瘡”,1998年,又診斷患有“慢性腎功能衰竭”。后來幾年,她全靠著血液透析維持生命。為了減輕黃芃芃的痛苦,在父母的要求下,醫院決定于2004年5月18日,對其進行腎移植手術。
2004年5月10日上午,黃芃芃到湖北省人民醫院進行血液透析后風吹著涼。11日,醫院開了3克4天的頭孢拉啶(一種藥物名稱)。第一天注射后,黃就感到惡心,醫生解釋說這是正常情況,有些人對藥物有反應。第三天,惡心、燒心之感更加嚴重,該院醫生說,要停藥、觀察、隨診。13日下午17時許,黃在家中吐了一次,家人看到情況不對,馬上將黃送往湖北省人民醫院,到達腎內科,但當班的醫生稱其沒有辦入院手續,不能接診。在相持了1個多小時后,腎內科主任丁國華來了,他態度強硬地說,不辦入院手續不能接診。
不明液體之懸疑
晚上8:30左右,黃父才辦好入院手續。根據《病歷》顯示,醫生先給黃芃芃進行了檢查,其體溫36度、血糖7.2mmol/L、血壓也正常。之后,她從省人民醫院的10樓腎內科被帶到9樓透析。
據黃母介紹,當班醫生給為黃芃芃做透析的護士打了一個電話后,一瓶沒有處方單的500ml的“不明液體”就給黃芃芃掛上了。在透析過程中,黃芃芃大汗淋漓,血壓開始升高,一醫生說,血壓高點好。接下來透了30分鐘后,病人已經沒有力氣,昏厥過去。黃父母感覺很不對勁了,但醫生憑經驗仍要觀察,直到次日(5月14日)凌晨,發現問題不對頭,才回了血。
黃芃芃又被推到10樓腎內科時,黃母回憶說,當時她也察覺到那500 ml的“不明液體”有問題,但是慌亂之中,他們沒有將那瓶子保存。他們希望盡快找到醫生能給女兒看看,但直到10多分鐘后,他們才找來60多歲的教授賈汝漢,賈教授把當班醫生叫來,詢問了一下用藥情況后,馬上進行葡萄糖的注射,此時,黃芃芃的血糖已從剛進去正常的7.2mmol/L下降到0.5mmol/L。凌晨3:30,黃芃芃終于搶救過來。一位參與搶救的護士當時對黃父母說:“今天,黃芃芃是挑戰了生命的極限。”
黃父母始終對那瓶“不明液體”感到疑惑,院方說是能量流劑,但是醫學上能量流劑是不可能對人體有副作用的。病歷上記載500ml的不明液體為“葡萄糖+能量流劑”。但記者發現病歷上有紅筆將不明液體改成“碳酸氫鈉”的痕跡。
從醫學上分析,輸葡萄糖或者碳酸氫鈉都不會引起血糖下降。那么,那500ml的“不明液體”究竟是什么?根據《法醫鑒定報告書》顯示“黃芃芃低血糖昏迷與該院用藥有直接因果關系,不排除該院錯誤輸入胰島素的可能。”
一個生命的終結過程
就在黃芃芃“挑戰了生命的極限”后的當天,醫院指定楊定平為她的管方醫生。除了楊之外其他醫生都不能插手黃的病情管理。
根據病歷記載,楊在36小時內對黃進行3次透析,而原來是每兩周做3次血液透析。13日,黃發生低血糖休克,14日,心電圖的檢查發現其“心內膜下損害”。對此療法,后來的《法院鑒定報告書》簽定認為:“黃芃芃心功能衰竭的發生發展與本次低血糖昏迷有明顯的相關關系,由于低血糖昏迷對心肌的缺氧性損害,使黃芃芃的心功能衰竭程度迅速惡化。”
黃父母介紹,5月17日,黃芃芃被強行趕出了搶救室,轉到了普通病房,對于心功能衰竭的病患,是需要一個安靜的環境進行休息的,院方將一個精神病人安置到了黃病房的對面,環境嘈雜。她的病情進一步惡化,直到6月2日的檢查結果顯示是“霉菌感染”。
5月25日,在黃心功能不斷惡化的情況下,經協和醫院心內科教授會診,建議給予三種降壓藥進行治療,但湖北省人民醫院醫生在未交代的情況下,一次同時給黃三種降壓藥服用,服后導致黃血壓急劇下降,后來他們又用降多巴胺和阿拉明進行升壓治療。《法院鑒定報告書》認定:“該行為除嚴重違反醫療常規外,對黃芃芃心功能迅速惡化及死亡起到明顯的促進作用。”
6月5日上午,黃芃芃開始發燒,意識心功能受到嚴重的損害。11點開始,黃父就開始給黃芃芃的主管醫生楊定平電話,一直找到下午3:30,仍然找不到人。黃開始出現血壓高、大小便失禁的情況,約4:30左右,楊終于回來了。
根據病歷記載,楊醫生要求護士給病人注射應用于中樞神經系統的抑制劑菲那根,就在黃死亡前搶救過程中至臨終前12小時之內連續給其輸注了2687.7ml液體,平均每分鐘達277.55滴(正常情況是20-40滴/分)。晚7:00左右,黃出現了危象,但是此時黃家人還是找不到楊定平。晚9:20分,由于搶救無效,醫院宣告臨床死亡。
病歷檔案露出的破綻
2005年6月6日,黃父母料理完黃芃芃的后事以后,黃母曾于8日、10日、12日到醫院去結賬。院方財務室以病歷還沒有送到財務室為由不給其結賬。
黃母認為這種現象比較反常,于是,黃母當即聘請了律師,向武漢市武昌區人民法院提起了申請,要求對黃芃芃的所有病歷進行訴訟保全。6月16日,武昌區人民法院依法對黃芃芃的病歷原件封存在湖北省人民醫院內,黃母同時也復印了部分病歷,用于訴訟的證據。
同年7月12日,在黃母的要求下,醫院打出了結賬清單,并付清了醫療費用。令中年喪女無限悲痛的黃芃芃父母感到震驚的是,病歷反映出院方對黃芃芃的治療違反醫療常規,同時“住院病人費用清單”的收費項目讓人瞠目結舌。記者通過病歷記錄,發現有以下收費情況:一天24小時,醫院的“輸氧費”卻算出了29個小時;黃芃芃已經去世11天了,醫院還在收取“空調費”。
黃父母決定,一定要為女兒討回一個公道。
2004年9月8日,黃母陳玉蓮向武漢市武昌區人民法院提起了民事訴訟,以湖北省人民醫院超標準及虛設收費項目共計8839.33元為由提起訴訟,一審判決湖北省人民醫院退還5629.53元,但雙方均不服,提起上訴。武漢市中級人民法院于2005年9月11日作出終審判決,變更武昌區人民法院判決第一項:湖北省人民醫院退還病人家屬醫療費5819.55元。
2005年11月2日,陳玉蓮簽收到湖北同濟法醫學司法鑒定中心,對女兒黃芃芃死因所作出的《法院鑒定報告書》。生效的《法院鑒定報告書》記載了一個不爭的事實:湖北省人民醫院“在對黃芃芃搶救及治療過程中存在較明顯失誤,有的甚至嚴重違反醫療常規,上述醫療行為與死者黃芃芃心功能衰竭死亡的發生有著直接因果關系。”
同一天,黃母還收到了武漢市中級人民法院她訴湖北省人民醫院超標準收費案的終審判決。判決書中說,湖北省人民醫院在黃芃芃的搶救治療期間,多收取的費用達總治療費用的30%。
編輯/蔡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