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校歌

塞寧，青年女作家，1983年生于天津，現(xiàn)居北京。2003年小說集《和妖精嘴對嘴》出版，2004年11月獲“青年文學新人獎”，2005年3月長篇小說《珍珠飯店》入圍“春天文學獎”。

我有個她，美麗風華。人人都說，敬美之話。

我有個她，瀟灑多情。人人都說，中國之星。

我愿陪她，追逐山林。我愿陪她，攜手天涯。

共看月亮，共數(shù)星星。

——陳綺貞《小小校歌》

記憶中，我們手插著口袋，頭發(fā)隨意飄散，一前一后地走過了天橋與人行道，走過了農(nóng)耕與秋收。我常年穿著深灰的毛衣，劉海像德國公路一樣筆直。你喜歡我的古怪模樣，拿面小鏡子對照著你的臉比劃出哪個部位是最出色的所在。

我們在午休的時候來到大學區(qū)，落葉和鞋底發(fā)出干脆的聲響。我們總是旁若無人地走路，嘴里哼著羞澀的歌?，F(xiàn)在有時我還會走回那條老路上，我會想你如何打發(fā)現(xiàn)在的時光，你會不會在這樣的下午懷念起我們一同攜手路過的每一株植物。

上學時，你最愛看陳丹燕，你是個那樣瘦小的女子，躲在厚書下面曬太陽。你希望像陳丹燕那樣去許多國家，寫內(nèi)斂的文字，時間全部由自己掌管。在你的口中，操控自己的時光簡直就是一種美德。

你會在隨身本子上畫蠟筆的藍天和綠樹，我則呆在一旁翻譯英文歌詞。你夸贊我的措辭，總是閃爍其詞。我夸贊你的圖畫，總是綺麗美好。后來作文紙發(fā)了下來，你得了滿分。在課間我偷偷坐在你的位子上閱讀它，記得很清晰，你寫了一個內(nèi)心錦繡的啞巴，啞巴在死前撒了一個謊，那個謊言讓身邊所有人都相信了，那些人因此沒有因為失去啞巴而難過，他們學會了積攢自己的愛。

我的作文也很好，只是從來沒得過滿分。我一直羨慕你的滿分，雖然你從不曾炫耀。關于愛的那篇課堂作文，我寫了一只漂流瓶的故事。故事里分別寫了瘦子、胖子、孕婦、落跑新娘、小偷、航海家等人的生活和愿望，他們都把寫好愿望的紙條放進玻璃瓶里，再將塞好瓶塞的瓶子扔進大海。故事的結尾說：那只普通的玻璃瓶被裝上了陌生人的秘密，從此便成了漂流瓶，帶著愛留駐人間。你也偷偷坐在我的座位看我的作文，你在作文紙的背面寫簡短的閱讀感言，你說我寫得太好太隱藏，愛本該如此，無需大聲喧嘩。

我從遠處隱約走向你，你站在人群里看見我的發(fā)型和毛衣就定下了眼神。你從口袋里掏出圖畫紙，碳鉛筆的筆跡染黑了雪白的紙，從第一眼看到那個圖案開始我就知道，畫中的古怪女子是為我而畫，為我的書而畫。后來那畫中的女子站在鵝黃色里，變成了書的封面。

如今，高中時光已離我們遠去了若干年。我知你現(xiàn)在住的地方天氣時好時壞，交通繁忙，物價膨脹。我有時會關注你那里的民情報告，洗澡的時候放我們一起錄唱的那盤卡帶。

那天我遇見一個人，他說我面若桃花，心深似海。我笑了笑沒有回復他任何，因為我知道，這一生都不再有人可以像你那樣看穿我的一切，你就是屬于我的那枚無可匹敵的心靈丸劑。

現(xiàn)在我有個愿望，與你有關。那就是買一棟帶地下室的房子。我要把地下室裝修成一間KTV包房，如果你愿意，我們可以夜夜笙歌，唱那些年輕的羞澀的流轉的歌。我知道你一定會哭泣，我也會，我們會懷念我們做小小女孩子的那些時光，那些曬過的太陽和永遠不輕而易舉說出的話。

好像年輕的身體本來就是詩，而我們的故事聽起來就是用詩寫成的一篇文章。有時我會感激跟你共享的藍天，同出同進的校門，吃過的砂鍋小丸子，聽過的流行歌曲。

還想和你共看月亮，還想和你共數(shù)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