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簡介]鄧洪波(1961-),男,湖南岳陽人,湖南大學教授,從事書院研究。
[摘要]岳麓書院之所以能改制為湖南大學,三度成立的湖南大學籌備處起了關鍵作用。第一次,雖然就書院辦大學之計劃“議定而事未卒行”,但印入腦海,與日俱深,功莫大焉。第二次,改書院為大學推行四年多時間,討論中國書院與歐洲大學文科的類同,解決思想認識問題,實際接收并保有岳麓書院積存的田產、山場、契約、圖書、儀器、化學藥品、標本、金石什物等,留作日后大學之基礎。既存文脈于動亂之中,又保財產于強權之世,是其最大的貢獻,難能可貴。第三次,將岳麓書院所有一切產業查明接收,變為湖南大學校產,就書院改辦大學的夙愿最終達成。
[關鍵詞]岳麓書院;湖南大學籌備處;湖南大學
[中圖分類號]G649.2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2-0717(2006)06-0071-05
從1896年岳麓書院山長王先謙購《時務報》發給學生,創開風氣,進行近代化改制,到1926年組建省立湖南大學,千年學府用30年時間,完成了從古代到現代的過渡。從大勢上講,這是大變革時代的產物,此所謂與時俱進,適者生存,宜乎而有書院新生。但具體而言,湖南大學籌備處則是從書院到大學的關鍵。
歷史上,1912年、1917年、1925年曾三次組建湖南大學籌備處。雖然每次組建的情勢各異,條件不同,但將岳麓書院資源盤活,使其“千古猶新”(楊昌濟語),改制成現代大學的目的則始終一致。茲將有關情況敘述如下。
一、民國元年(1912):湖南大學籌備處首度組建
清宣統三年(1911)冬,黃興武昌首義,孫中山在南京成立中華民國。在改朝換代的大變局中,由岳麓書院改制甫8年的湖南高等學堂停辦。次年,即民國元年(1912),湖南省都督府都督譚延闿,首次成立湖南大學籌備處,此事見于民國十八年出版的《湖南大學一覽》,其稱:
宣統辛亥,革命軍起,高等學堂廢。民國元年,湘督譚延闿,擬就岳麓書院舊基創辦湖南大學,設籌備處于省城,因軍事倥傯,學款未集,議定而事未卒行。就書院基礎改建大學之計劃,印入吾湘人腦海,則由此與日俱深矣(《湖南大學一覽》,民國十八年)。
第一次成立的湖南大學籌備處,存在時間不長,而且“擬就岳麓書院舊基創辦湖南大學”的目標也沒有達到。盡管如此,其貢獻卻不可磨滅。首先,它使得“就書院基礎改建大學之計劃,印入吾湘人腦海”,而且“與日俱深”,播下了種子,提出了希望,也明確了目標。第二,書院雖未改為大學,但“按都督命令”,“撥定岳麓高等學校為高等師范學校校舍”(《長沙日報》,民國元年九月初十),岳麓弦歌在朝代更替不久即已重奏。而新遷入的高師則以書院的全面繼承者自居,在《校志》中明確宣示:
湖南高等師范學校,即故岳麓書院。清光緒二十九年,廢書院為高等學堂,以齋舍不合校制,更建之。惟自大門直上講堂、文昌閣、藏書樓及周、程、朱、張、船山、劉中丞各祠,陶桓公杉庵仍舊。至民國元年,高等學堂廢,遷高等師范于此,一切仍之(《湖南高等師范學校志》,民國四年十二月編)。
高等師范不僅繼承了高等學堂,也即岳麓書院的校址、校舍、校產等全部有形資產,而且將岳麓自南宋開始遵循的《朱子白鹿洞書院教條》以及《湖南理學淵源錄》、《湖南先正小錄》、《最近國恥史綱》、《朱子白鹿洞書院教條擇要義證》、《劉念臺先生(人譜類記)節鈔》等大書講堂、齋舍,用以訓導諸生,充分體現出其辦學理念的一脈相承,它彰顯的是承載著朱熹、張木式以岳麓書院為基地開創的湖湘學術傳統。如此精神與物質的承續,其可謂“一切仍之”,一以貫之。而當高師停辦,以岳麓書院化身自任的高師教授們則發起了第二次組建湖南大學籌備處的活動。
二、民國六年(1917):湖南大學籌備處二度組建
1917年,北洋政府調整高等師范布局。全國只保留北京、武昌、廣東、奉天四校,其余皆在載并之列。教育部令湖南高師停辦,并入武昌國立師范。得此消息,岳麓書院學生時任高師教授的楊昌濟上書教育總長范源濂,提出了高師“必當續辦”的三大理由,其稱:
三湘七澤為人才薈萃之區,決不可無高等教育機關以為其發展之助。以歐美各國之例推之,中國各省皆應立一大學,而湖南則尤有立大學之資格者也。今以不能即辦大學,亦當留此高等師范學校以為異日擴充之基礎,此其當續辦者也。
岳麓書院為中國四大書院之一,巍然獨存,有千年之歷史,近年新建校舍,費款十余萬,又積存時務學堂、求實書院、高等學堂、優級師范各校傳來之圖書儀器,其數頗多,若以新建設時價計之,此校可抵三、四十萬。有如此宏大之校產,若任其停辦,則校舍虛懸,圖書散失,他年恢復,豈不甚難?此大為可惜也。
且此地既得山川之秀氣,復有先賢之流風遺韻,宜為高等文學之府,以之辦商工等專門學校既不相宜,以之辦中學又不相稱。故以地位言之,亦以續辦高師為得計也。
考其核心,湖南既不能新辦大學,惟有保留作為高等文學之府的高師,才能承續岳麓書院千年文脈。
然而,格于部議,高師勢必停辦。無奈之下,楊昌濟改變策略,放棄續辦高師,主張改高師為大學。先是1917年5月,楊昌濟偕高師教授朱劍凡、易培基及高師校長劉宗向、教務長楊樹達,聯絡明德學校校長胡元倓等教育界名流,呈請省政府就高師校址改設省立大學預科。呈文分大學教育與普通教育、大學校與高等師范學校、北京大學與湖南大學、武昌國立大學與湖南省立大學、湖南人在中國之地位等五個方面,從教育、政治、地理各方面全面論述湖南創設省立大學之必要。呈文最后稱:“中國有湘”,如同“德國有普魯士實為中樞,日本之鹿兒島多生俊杰”,“任有獨難,責無旁貸”,“湖南之昌,中國之興,將于此舉(即創辦省立大學)卜之也矣”。“湘省現在政學各界不乏有氣力之人,所望協力同心,促成盛舉”。
此議一倡,即得到熱烈響應。5月8日《湖南大公報》即發表署名平子的社論,其稱:
岳麓自宋以來,即為吾國文化重地,以后代有增輝,作育人才,于斯獨盛。記者亦曾側足其間,樂山水之清幽,撫名賢之古跡。竊以為陶冶才藝,頤養性情,莫善于此。自書院廢,學校興,專門師范更迭為居,可謂不負此名勝矣。今則高等師范以限于部令而中止,茍移他校于間,不疵其不適,則虞其不逮。此誠宜設立大學,以軼前徽續往緒者也……省長若能允許,省會若能通過,中央若能贊成,其惠福吾湘人士,寧有涯涘(《湖南大公報》,民國六年五月八日第二版(社論))!
非常明顯,輿論完全站在楊昌濟一邊。或許同為岳院生徒,平子與楊昌濟對岳麓同懷敬仰之情,皆強調惟有改高師為大學尚可“軼前徽而續往緒”。
與此同時,謀求發展的公立工業專門學校校長賓步程也看中了岳麓的“宏大校產”,呈請省政府借用其校舍辦學。“酌度再三”,省長譚延闿到5月25日才在楊昌濟等人的呈文上作出批示,其稱:
呈悉。近年東西各先進國獎勵學術,培植人才,均視為治國之根本計劃,爭先并進,惟恐后人。以故建樹宏,而收效甚巨。該紳等請于岳麓高等師范學校各生畢業后,即就該校址改設省立大學預科,以振人才教育,遠謀宏識,嘉慰殊深。惟是湘省財政,近來支絀異常,改辦大學預科,所有延聘專門教師及備置圖書、儀器等事,未可諸從簡略,則需費自必孔多。適值高等師范各生于本年七月畢業,即擬將大學預科承接開辦,不惟財力未易支持,即設施亦難期周備。本省長酌度再三,特先將岳麓高等師范學校舊址改辦省立大學預科一層照準立案,其未開辦大學預科以前,暫借與工業專門學校,作為講授學科地點。至該工校建造實習工場,及將來修筑校舍,仍令于麓山舊書院相距較遠之處,另覓相當地址。俟財力稍紓,即籌度開辦大學預科經費。蓋培植人才與顧全財力,不得不兼籌并顧。此中委曲,當亦該紳等所能諳習也。此批(《湖南政報》第31冊·教育第14頁,民國六年八月)。
這是一個兼顧財力與人才的兩難批示,一方面改高師為大學照準立案,另一方面大學不能實際開辦招生,校舍則借給工專辦學,借期一年。
7月,高師學生畢業。8月4日,《湖南省長公署批楊昌濟等呈請設立大學籌備處并劃定工業專校借用地段由》發表,其稱:
查開辦省立大學預科一節,前據該紳等具呈到署,業經批準立案在卷。茲據呈請,就岳麓高師校舍設立大學籌備處,兼儲存高師校具,所見甚是,應予照準。惟核閱《籌備處規條》,有應行修改之處。仰候派員將高師校舍、校具點驗接收,呈復到署,再將《條規》酌核修正,頒發可也(《湖南日報》第45冊·教育第14頁,民國六年八月)。
至此,湖南大學籌備處由湖南省政府批準第二度成立,楊昌濟任主任,起草《規條》,儲存高師校具,全力開展新大學的籌建工作。
8月7日,省長公署下令,派省視學員清查高師校具,委任甘融為校具保管員,其令稱:
案查:岳麓高等師范學校已于本年暑假結束。前據公立工業專門學校校長賓步程以該工校校舍狹隘,呈請借用高師校舍一年,旋據湘紳楊昌濟等呈請,就高師校舍設立大學籌備處,兼儲存高師校具,均經本公署核準在案。查高師校具,如田產、山場并契件,及圖書、儀器、化學藥品、標本、金石什物等件,為數甚夥,亟應派員詳細清查接收,妥為保管。一面將設立大學籌備處兼儲存高師校具地點及工業專校講授學科地點,妥為支配,以期兩不相妨。除訓令高等師范校長劉宗向知照,并另委甘融保管校具外,查有省視學員向玉楷、朱(火夋),堪勝清查之任,合行令委。令到,該員即便遵照,迅速馳往岳麓高等師范學校,會同該校校長,按照上開各節,妥為辦理。俟校具清厘完竣,即行移交保管員接收,仍將遵辦情形具復核奪為要。此令《湖南政報》第45冊·教育第8頁,民國六年八月)。
9月22日,省長公署任命楊昌濟、孔昭綬、胡元俄、易培基為大學籌備處籌備員,其令稱:為令委事。案查:岳麓高等師范學校于本年暑假期內結束前,據湘紳楊昌濟等呈請,就該校設立大學籌備處,兼儲存該校圖書、儀器、金石、什物等項,業經本公署批準立案在卷。除高等師范校具業經本公署遴委甘融保管外,茲查該紳學識宏通,經驗優裕,堪勝籌備大學之任,合行令委。令到,該員即便遵照,將開辦大學以前一切應行籌備事宜,妥為規畫,隨時呈報備核為要。此令(《湖南政報》第54冊·教育第45頁,民國六年九月)。
據此可知,工專之遷入岳麓,實屬暫時“借用高師校舍”,借期僅為一年,湖南大學籌備處為高師之合法繼承人,高師校舍、田產、圖書、儀器、化學藥品、標本、金石、什物等皆由其接收,并派員保管,以作籌備新大學之用。此其一。其二,籌備處、籌備員經省府任命,有權“將開辦大學以前一切應行籌備事宜,妥為規畫”。這為日后易培基以“前大學籌備處籌備員”身份力保“前岳麓書院所有一切產業”,并使其成為省立湖南大學的四大校產之一,提供了法律依據。
1918年,湖南大學籌備處主任楊昌濟發表《論湖南創設省立大學之必要》一文。此文分九個部分,前五部分即上年上書向省政府呈請設省立大學之呈文,增加岳麓與省立大學、省立大學之科目與經費、省立大學與外人所立之大學、省立大學與各科專門學校等四部分,主要討論如何利用現有資源,不為經費所限,盡快辦學。其中特別強調我國書院雖“無各種之科學,然文學一門則固有頗為精深者”,“如校經書院之類,研求經史,撰著辭章,其事實與泰西之文科相類。即岳麓書院名賢講學之時,所集者為高才,所講者為正學,亦與今日歐洲大學之文科不甚相遠。今兩皆廢棄,論者有斯文將喪之感焉。設大學文科以承之,固今日之急務也”。也就是說,我國書院與歐洲大學文科類似,新設大學文科以承續其傳統既為當然可能之事,也為當務之急。而“岳麓書院,自趙宋建設以來,千有余年,為中國四大書院之一,朱張講學,流風余韻,千古猶新。且地居長沙對河,遠隔塵囂,有山水林園之勝,斯固文人學士修學練神絕好之境地也”。今“高師校址,固前日岳麓書院之舊址也”,“校舍甚合省立大學之用,圖書儀器,歷年存積,亦復頗有可觀,就此設立大學,開辦經費所需不多”。而且高師“本有文理兩科,大學承之,自以接辦文理兩科為是”。“若謂創辦理科經費較鉅”,“則先辦文科亦無不可”。總之,中國書院與歐洲大學文科從內容到形式皆有相似性,應該盤活高師所繼承的岳麓書院的資源,“設大學文科以承之”。其經由高師將古書院與新大學一脈接通之意甚明。
1918年秋,省立大學創立無期,楊昌濟北上應聘北京大學教授,籌備處的工作則主要由原高師教授易培基負責。其時,軍閥張敬堯任督軍兼省長,殆害教育,批準成立籌備處的譚延閩省長早在上年九月就已去職。從此,湖南大學的籌建工作進入困難時期。1920初,楊昌濟病逝北京。6月,雖驅張運動勝利,張敬堯被逐出湘,但戰事不斷。12月,省政府競以興辦湖南大學將分去軍費為由,主張取消湖大籌備處,經何叔衡等聯絡教育界人事力爭,籌備處才得以保留。
1921年2月,省議會議決大學籌備處撤消,前高師校址、校產全部撥歸工專。至此,第二次成立的湖南大學籌備處本該結束,但事實并非如此。有著很深書院與文科情結的籌備員易培基,對以工科為主的工專變客為主這一事實一直不予接受,長期抵制,固守岳麓書院自宋代以來置備的產業,直到省立湖南大學成立,才將其以“前大學籌備處指撥屬于湖南大學財產之歲人”的名義交出。它和工業、法政、商業三專校的“財產之歲入”、“省政府指撥財產基金之歲入”,“學生學費”一起構成新大學常年經費的四個組成部分。有關事實,具見如下官方文獻:
1921年2月10日,省長林支宇批復工專賓步程校長呈文,指令前大學籌備員悉數徼出“麓校田屋各佃押金”。20日,又訓令前高師校長劉宗向、大學籌備處籌備員易培基,將“麓山前高等師范校址、校產、器具等項”,“準照省議會議決各節,悉數撥歸”工業專門學校,現“麓校田屋各佃押金無從接收”,應“如數繳出,以重公款”(分見《湖南省長署指令》、《湖南省長公署訓令》、《湖南政報》12期,11—12頁,民國十年二月出版)。
1922年元旦,《湖南省憲法》公布,第79條規定“省須設立大學一所”。這是1921年湖南自治運動興起以來,湖南教育界謀求教育獨立、教育經費獨立運動的結果,也是湖南大學籌備處所追求的目標。同月21日,省長趙恒惕批復前大學籌備處籌備員易培基所上為岳麓田產懇留為大學基礎以符原案由:其稱“該項田產,留作大學基礎,事屬可行,在大學未成立以前,仍應暫歸工業專門學校代為保存。將來大學成立,再行撥歸大學管業可也”(《湖南省長公署指令》、《湖南政報》6期,8—9頁,民國十一年一月)。可見,在籌備處結束一年之后,易培基仍在以前籌備員身分保存岳麓田產并建議將之留作將來大學基礎。
1922年5月,湖南省政府公布《湖南大學組織令草案》,第14條規定“大學常年經費以下列各項收入充之:一、前大學籌備處指撥屬于湖南大學財產之歲人。二、公立法政專門、商業專門、工業專門三校所有財產之歲入。三、自開辦之年起,政府指撥財產基金之歲入。四、學生學費。五、本條甲項第二款所規定由省政府提出之常年費額,附設于大學各分科之中等教育,不得開支大學經費”(《湖南大公報》,民國十一年五月十六至二十日第七版)。
1924年5月22日,湖南省政府公布《湖南大學開辦之辦法》六條,第三條第乙款稱:“常年費除下列各項收入外,由省政府依照預算補足之。(子)前大學籌備處指撥屬于湖南大學財產之歲入。(丑)公立法政、工業、商業三專校的財產之歲入。(寅)自開辦之年起,省政府指撥財產基金之歲入。(卯)學生學費”(《湖南大公報》,民國十三年五月二十二日第六版)。
三、民國十四年(1925):三組湖南大學籌備處
將成立省立大學列入《湖南省憲法》,是湖南大學籌建工作的重大轉折點。從此,新大學的組建即具法律保證,納入法制運作體系。從上引材料可知,從1922年元月開始,省政府主導下的建校工作已在實質推行之中。到1925年11月6日,在大學組織令、組織法、開辦辦法等由省議會、省政府公布、征求意見并諮商討論之后,省長趙垣惕正式下令,委任李劍農、鐘才宏、曾約農、李待琛、向紹軒、李希賢、黃士衡、楊茂杰八人為湖南大學籌備委員(《省長任委之大學籌備委員》,《湖南大公報》民國十四年十一月十日)。為了推進工作,八位委員會商,“組織湖南大學籌備處”,制訂《籌備處簡章》十條,在公立法政專門學校辦公(《湖南大學籌備進行記》,《湖南大公報》民國十四年十一月十日)。省長特頒木質“湖南大學籌備處之關防”一顆(《籌備處湖南大學進行消息》,《湖南大公報》民國十四年十一月二日),以示公信。此為歷史上第三次組建湖南大學籌備處。
三度組建之湖南大學籌備處,自1925年11月6日成立,到1926年4月19日呈請歸并于湖南大學行政委員會(《大學籌備處呈請歸并》,《湖南大公報》民國十五年四月二十日),存在時間僅半年。時間雖短,但成績巨大。它編擬組織大綱,擴充校址,添建校舍,購置圖書、儀器,完成了“就公立(工業、法政、商業)三專門學校固有基礎,妥籌改辦”,“籌設湖南大學”的主要任務(《籌備湖南大學計劃之省令》,《湖南大公報》民國十四年十一月二十七日)。省立湖南大學于1926年2月1日宣告成立,組織行政委員會,處理學校事宜。3月9日正式開學。在開學典禮上,委員長李待琛報告了整個籌備經過,其稱:
湖南大學之創設,固屬應時勢之要求,亦是省憲所規定。當民國十一年元日,湖南宣布省憲法,其第七十九條載明:“湖南須設立大學一所。”十二年冬,李劍農為教育司長時,曾設立湖南大學臨時董事會,編制湖南大學計劃書,后以經費困難停頓。十三年春,三專校長及教務主任公燕軍政學界于劉家花園,陳訴三專困難情形,請各界援助,使湖南大學早日成立。經各界贊助,得政府許可,撥款十萬圓。未幾,因湘西戰事發生,款未撥付,籌備大學事遂無形擱淺。十四年十一月六日,趙省長任命湖南大學籌備委員八人,組織湖南大學籌備處,籌備改組三專校為湖南大學事。同年十一月十一日,省長令撥三專校及前岳麓書院一切產業為大學校產,又撥三專經常費為大學經費之一部,并統籌補充。十二月二十九日,省會為便利擴充起見,將岳麓山工專附近地點劃為學區,并規定數種特權。十五年二月一日,委員會正式成立,選舉委員長、總務長及四科學長,三專校一律結束。湖南大學即于是日告成(《湖南大學開學時委員長之報告》,《湖南大公報》民國十五年三月十一日)。
由此可知,三度成立之湖南大學籌備處,終于修成正果,最終完成了自民國建立以來湖南人組建現代大學的心愿。而“省長令撥三專校及前岳麓書院一切產業為大學校產”,則明確無誤地表明:新生的湖南大學有四個組成部分,它是籌備處就岳麓書院與三所專門學校四者“固有基礎,妥籌改辦”而成的。
明確記載岳麓書院成為新生的湖南大學中的一個組成部分,見1925年11月24日發表的趙恒惕省長的《籌備湖南大學計劃之省令》,其稱本省長“籌設湖南大學”,“茲事體大,非特設大學籌備處不足以專責成。除分令外,合行令仰該口口口依據后開三事,妥速進行為要。此令。計開:(一)公立法政專門學校、商業專門學校、工業專門學校及前岳麓書院所有一切產業,完全撥作湖南大學校產,即由該籌備處查明接收。(二)公立法政專門學校、商業專門學校、工業專門學校經常費,即撥作湖南大學經常費之一部。其須擴充增加之處,應由該籌備處依據所擬《大學組織大綱》,統籌編制大學全部預算,呈候核定(《湖南大公報》,民國十四年十一月二十七日第六版)”。
趙省長九十歲時,曾追憶當年克服財政困難,組建湖南大學的情形,其稱:
湖南大學為全省最高學府,系以岳麓書院全部,撥作校址。余對該校構想,原擬收購附近五里以內農田山地為大學范圍,禮堂設于正廳,依原來向址,不予變更(岳麓書院舊址系朱晦庵先生勘定,因其精于堪輿,故書院代出人才,不宜改變)。頭門建于近河岸兩小山之間,門欄須極莊嚴巍峨。由赫曦臺至頭門平地,除建筑需要外,辟為廣場、圖書館、科學館,各院系講堂、宿舍,應分左右,整齊配置(趙恒惕《夷午九十自述》,臺北《湖南文獻季刊》創刊號)。
由此可見,岳麓書院不僅全部撥作湖南大學校址,而且其自宋代以來形成的傳統及代出人才的輝煌深刻影響著湖大的創建者們,古書院其形其神皆已融入新生的大學之中。
四、結論
以上我們不厭其煩援引的材料可以證明,岳麓書院是新成立的湖南大學的四個組成部分之一。而古老的書院之所以能改組成現代大學的關鍵,是三度成立的湖南大學籌備處。第一次,雖然“擬就岳麓書院舊基創辦湖南大學之計劃”,“議定而事未卒行”,但印入腦海,與日俱深,功莫大焉。第二次,改書院為大學推行四年多時間,雖然岳麓校舍借給工專,并最終為工專所有,但討論中國書院與歐洲大學文科的類同,解決思想認識問題,歷盡艱難,實際接收并保有岳麓書院積存的田產、山場、契約、圖書、儀器、化學藥品、標本、金石什物等,留作日后大學之基礎。既存文脈于動亂之中,又保財產于強權之世,是其最大的貢獻,難能可貴。第三次,將岳麓書院所有一切產業查明接收,變為湖南大學校產,校舍也因為工專的并入而歸于一家,就書院改辦大學的夙愿最終達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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