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3歲時,我決定出去工作,于是把她送到幼兒園。
第一天,在小班門口,當老師不容分說地把她抱過去,我毅然轉身,她頓時嚎啕大哭。晚上接她時,本來正坐在小椅子上看動畫片《小飛象》呢,一看見我,眼淚立即洶涌而出,“媽媽,別把寶寶丟下。”雖然多天以前就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媽媽要上班,上班才能賺錢,賺錢才能給寶寶買獼猴桃。”等等,算是有準備之仗,可是料不到離開媽媽令女兒恐懼若此。
第二天,我一提“幼兒園”仨字,她就放聲大哭,不起床,衣服給穿上她就脫下來,反復幾次,見我火了,就摟著我的脖子,抽抽嗒嗒地說:“媽媽別生氣了,我乖。”我又好言相勸:“每個年齡都有必須做的事情,爸爸要上班,姐姐要上學,寶寶長大了,應該上幼兒園。”可是任我口干舌燥,卻收效甚微,一連5天,母女倆天天一個痛苦一個疲憊。原本一睜眼就呵呵笑的孩子,每天醒來便哭哭啼啼,用盡心思要和媽媽在一起,想盡一切辦法不去幼兒園。那家天使幼兒園是我貨比四家后挑選出來的,環境不錯,老師耐心而溫和,但女兒好像一點好感沒有。盡管鄰里都說“過一陣子就適應了”,可是眼瞅著她連做夢都在喊“媽媽別走”,我覺得這“一陣子”實在太長了,問題癥結在哪兒呢?我跑書店,問親戚,甚至咨詢了一個心理醫生。
那天晚上臨睡前,我給她講了一個新故事《小花狗幼兒園》。幼兒園是小朋友們的家,大家庭里有很能吃飯的胖胖、不會用筷子的瘦瘦、會扎小辮兒的櫻桃妹妹、從不拿剪刀的可愛寶寶等,他們互相關心,互相幫助,一起拍皮球、背古詩。老師像媽媽一樣,和他們一起做游戲,幫助他們上廁所,小朋友們每天都高高興興地起床,爭取第一個走進幼兒園,到晚上,爸爸媽媽會來接他們回家。女兒一下子被這故事吸引了,“胖胖是男孩兒嗎?”,“小機靈第幾個到幼兒園?”,“老師會唱字母歌嗎?”就這樣,幾乎每天都有故事圍繞幼兒園展開,連小鴨子、小狐貍、小松鼠都上了幼兒園。很快,我就發現了這些故事的魅力。現在,她每天早晨自己穿衣服、洗臉,然后乖乖地上幼兒園,晚上回來,擋不住地講幼兒園的故事:中午睡覺挨著樂樂了,吃飯慢被老師批評了,琪琪把自己的酸奶給她喝了等等,我知道她擁有了一個快樂的新天地。
女兒的難題成功解決,我的老毛病卻慢慢發作了。轉3次車才能到單位,擠著7個人的小屋子,“嘎嘎”響的針式打印機,煙味、油墨味、復印機的臭氧味,什么時候想起什么時候滿心沮喪。同事人倒不錯,可是,我不喜歡他們有時間就東屋西屋地串,逮著個人就不停地嘰嘰呱呱,讓我的耳朵得不到片刻安寧,還有不到一千塊錢的工資,永遠不茍言笑的老板,唉,簡直是毫無樂趣。我知道這些想法不對頭,既然沒有更好的選擇,就應該熱愛單位。但是……但是我搜腸刮肚實在想不出它有什么可愛之處。每天早晨,女兒穿上衣服,我還裝睡不起,女兒已抱著毛毛兔站在門口等著,我還磨磨蹭蹭不想出門。經常,女兒一遍一遍喊著,“媽媽,快點,該上幼兒園了。”然后,實在沒一分鐘可逃了,我心不甘情不愿嘴上快樂地答應著卻幾乎是眼淚汪汪地領她出門。
我有辦法讓小小女兒熱愛幼兒園,誰又能教我這成年人熱愛單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