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流在大分
應日本大分縣對外友好協會的邀請,我們丹東文學藝術代表團一行六人,來到位于必州島北部的大分縣,開始了回訪之旅。日本的縣相當于我國的省,大分縣是北九州地區的重要省份。據陪同我們的縣對外友協秘書長安部哲也先生介紹,大分縣轄十二個市,總面積六千三百平方公里,人口一百二十多萬。海岸線總長七百五十多公里。臨近中國的上海,氣候也相似。其實在我看來,大分市依山臨海,倒與丹東有些相同之處。然而,日本與我們相比,卻有許多的不同。比如說話動詞后置的倒裝句,走路的左側通行等,常常讓人忍俊不止。其實不同民族有不同的習俗,是不足奇怪的,也不必多加議論。
與大分縣文藝界的藝術交流,不免就要從安部先生說起。安部先生個子不高,很壯實。他剛過六十歲,精力十分充沛,辦事干練,年輕時曾經留學中國,是個中國通。對中國十分友好,為人認真而又風趣。去年到丹東交流訪問后,一直為兩地的文藝交流奔忙。我們一到大分縣,他和副會長、書道家西村齋先生就陪同代表團。照例先會見縣外事部門的負責人,安排隨團訪問的藝術家書畫作品展覽、雙方藝術家的書畫交流筆會、代表團的考察活動,十分周到。在安排我們交流的日程中,有一項是他任教的中國語培訓班指導,聽他教的學生講中國漢語、朗誦唐詩、唱中國國歌等內容,一再要求我們提意見。團長、作家王振綱先生為之感動,依據他們的發音,建議他們用吟誦法學習唐詩,并當場吟誦了唐詩《楓橋夜泊》。他和他的學生聽了,一起大聲叫好。他要找出錄音機錄下來,但已過午飯時間,只好安排大家吃飯。我們在大分三天,他陪了三天。幾天下來我對錄音的事早已經忘了。但是細心的安部卻一直記著這件事,后來在送我們返程登飛機前,安部先生掏出了錄音機,把團長引到公用電話間,到底作了唐詩吟誦的錄音。忙完之后,他開心得樂起來,搶著拿行李為我們送行。
至今讓我感動的是,安部先生在大分是個有名的社會活動家,前年我國上海申花隊同日本隊的足球比賽時,日方主場安排在大分。是他組織啦啦隊為申花隊助威,教小學生唱《中日友好之歌》、中國國歌和抗日歌曲《大刀向鬼子們的頭上砍去》,在人數上、氣勢上第一次超過日本隊的啦啦隊。當我們得知此事向他表示謝意時,他卻認真地告訴我們,他組織啦啦隊支持中國隊只是一個方面,更重要的是他想通過教唱小學生抗日歌曲,讓日本的下一代了解那段歷史,把中日友好傳下去。
豈止是安部一人,大分縣對外友好協會岡中由先生,是位醫學博士、岡醫院院長,他一再對兩地藝術家說,中日兩國人民友誼有著悠久的歷史,現在尤其要珍惜愛護這種友誼,多交流、多交往。大分縣書道協會會長西村先生、水墨畫協會會長夢鳳先生等藝術家,都年已花甲,也極為認真地參加交流活動,極盡東道主之誼,做好展覽、筆會每一個細節的準備。由于他們的幫助,我們的展覽、筆會都很成功。一些企業家、藝術家、議員和市民收藏了隨團幾位藝術家的書畫作品,并對來丹東合作、訪問、旅游表示極大興趣和熱情。當地的大分合同新聞報先后兩次發消息,并配發照片,做了詳盡的報道。
大分縣是日本南方的省份,風景優美,氣候宜人。在歷史上,大分與中國的文化交流密切。在大分市美術館參觀時,我們仔細欣賞了該館收藏的17件日本國寶級近代日本南畫派作品。日本水墨畫南畫派不少畫家,像日本著名近代畫家田能村竹田、平野五岳等都是大分縣人。日本南畫派的作品,在表現內容上多以山水、花鳥、人物為主,在表現形成上也多以水墨為主,設色較淡。作品的材料主要是紙木、絹本兩種。作品受中國畫影響,講究線條飄逸、設色淡雅、表現細膩,有異曲同工之處。同團的藝術家都覺得受益匪淺。大分市美術館的同行為我們學習態度所動,向我們每人贈送了一本日本畫精選畫冊、一本大分市美術館館藏品選畫冊。
一直以來,藝術界有一種觀點,認為日本書畫是從中國學來的,常常不以為然。對此,我國著名書畫鑒定家周懷民生前說過,確實日本書畫是從中國學出來的,但他們學到了中國畫的精髓,學出了自己的風格,甚至學到了連高劍父、何香凝、關良、傅抱石等都要赴日學習畫畫的地步。藝術是無國界的,因此藝術交流是非常有益的。這次同大分縣藝術家的交流中,看到日本藝術家和書畫愛好者對中國書法和中國國畫那種敬佩的神態,體會就更深一些。雙方在商談今后交流事宜,安部先生等幾位協會負責人說,一定要多走動、多交往。
別府泡溫泉
別府市在日本很有名。它是以溫泉而聞名。據說每年日本許多人都要到這里泡溫泉。
我們到別府市倒不單是來泡溫泉。因為別府市與丹東文化交流頻繁,在別府大學有二十九名丹東留學生,團長王振綱先生還在這里講過《紅學》。我們是在拜訪了別府大學后,才開始打量這座城市的。
別府市是個依山傍海的美麗小城,整個城市依山而建,向海邊鋪開。新城和舊城幾乎完全分開,新城區集中在海邊,而舊城區緊靠山周圍。舊城現在基本上全部是旅游區,餐館、旅店、旅游景點幾乎全都帶有溫泉。放眼望去,從半山腰以下,星羅棋布的熱氣裊裊升起,云遮霧罩地飄繞在城市上空。大部分別府人都在新城區工作和生活,而像我們這些游客才住在舊城里的溫泉旅館。
我們去的時候是旅游旺季,老城區里街上的車輛魚貫而行,而行人卻疏疏落落的。有些小街,前后都望不到人。山城有不少上上下下的坡路,城市的布局也錯落有致。高高低低的建筑物將陽光的光線切割開來,在小街上投下大片的陰影或是反射出大片耀眼奪目的光環,在其中穿行,經常給人一種不現實的虛幻感覺。靠近海邊的新城區汽車更多,急駛而過。但是在這里交通工具多是一種小排量的轎車,可以容納二三人,樣子有些可笑。
住的旅館名字叫鬼之獄,在它的旁邊還有什么海鬼獄、山鬼獄之類。我疑惑是中國的鬼城?是傳說的地獄?忽然想起這是日本字,其意音都不可以漢字去說去解。旅館的主人是位年過半百的日本女人,年輕的時候一定是個美人,至今風韻猶存。她率領服務小姐和老姐(許多是五十歲左右)態度謙和,對我們彬彬有禮,照顧有加。頓時讓我們好感大增。主人安排我們一行外賓住在酒店的八層。其它幾層樓也都住滿了日本各地來的游人。晚上搞書畫筆會時,看到男男女女下樓去泡溫泉。我和孫君下去的時候,有十一點多,黑乎乎空蕩蕩的,還稍微有點嚇人。下到底層時,一個標牌指明“露天大風呂”處,猜想一定是了。推開門果然是露天溫泉。其妙在天上一輪月牙,映在清幽幽的一池溫泉水上。原來,已過了洗溫泉的時間,這個時間是客人們泡完了澡去酒吧。也好,一個大池里就是我倆,慢慢地泡吧。那水也真怪,剛下去時并不覺得熱,但待了一會,你就會感到熱,而且是持久地熱。泡得你通體大汗淋漓,心清氣爽。這時傳來女人的低低笑聲,不覺吃驚,害怕傳說的男女同浴事情在此發生。仔細一聽是木板墻隔壁那邊的聲音。沒有男女同浴,只是女服務員偶爾進出服務。讓人覺得不習慣。
已經是深夜了,我們兩人也起身回屋休息。一夜酣睡。
第二天清晨,站在旅館的陽臺,吹著晨風,望著對面半山氣霧飄然,不免隨之豁然明白,別府市位于九州東北部,地處火山帶,地熱資源豐富,溫泉四溢。自然引來旅游業的興旺。獲得的資料說明,大分縣的第三產業就業人口比率占百分之六十二多。來觀光的游客2003年達五千五百萬人。大分縣溫泉泉眼總數四千八百余個,多數分布在別府但沒有具體的數字,我想上千個是打不住的。來別府市的觀光游客是一千一百萬人。一座十三萬多人口的城市有這么多溫泉,接待這么多的游客,你就會明白這是一座旅游業發達的城市。
上野的繁華與蒼涼
在東京上野公園旁邊,矗立著兩座恢弘的建筑物,這就是聞名的東京都國立美術館和東京國立博物館。日本這個國家十分重視文化建設,各地也把文化設施作為本城市的標致性設施來建設,并作為公益性公共事業由政府負責管理。在考察大分、別府等城市美術館、博物館時,都留下了這種印象。
穿過上野公園的一片高大的櫻花樹林,去東京都國立美術館時,大家驚奇地發現林子里搭起了許多藍色的塑料帳篷。不用問便知這是東京的貧民窟了。我端起相機連拍了幾張照片,沒有人阻攔,也沒有人進出帳篷。我猜想那里的人大概是白天出去忙生計了。是的,隱約可見每個帳篷里面都堆放著撿的垃圾,大約是用來換錢的。各自帳篷前都拉起繩子,圈起地盤,有些跑馬占地的味道。還有些地方并沒有帳篷,也沒有人居住,也用繩子圈起來。陪同我們參觀的朋友肖先生告訴我,貧民窟里也有老大,占地盤賣錢的。
一邊是摩天大樓一邊是貧民窟,相安無事,倒也叫人稱奇。
東京都國立美術館里向觀眾開放的都是一些專題美術作品展,例如油畫作品展、攝影作品展、雕塑制作作品展,展覽排的很滿。我們拿到的資料顯示,美術展覽已經排到年末了。所展示的作品水平參次不齊,有傳世名作。如名家室田豐四郎的作品,在日本有“日本凡高”之稱,其作品形變而神現,表現力非凡。他的作品在日本的近現代美術史上很有影響。而其他展室的作品更多的是那種涂抹艷麗的抽象主義作品、追求具象與想象結合的超現實主義作品,給人的印象并不深刻。給人印象極深的是在該館熱展的“古埃及文明展”,觀眾極踴躍,大家有次序地排隊購票、列隊而入,靜靜地觀看三千多年前古埃及的象形文字、精美的文物。在埃及法老塑像、人面獅身雕像前,參觀的人群發出一片贊嘆聲。人類的搏大文明,在異國他鄉也同樣令人折服。我們參觀完走出來時,看到又一批日本人在排隊等候參觀。
在入口處的一個年輕人,身著大紅披紗,一頭濃密的卷發中別一枝紅玫瑰,嘴叼一枝紅玫瑰,如雕塑一樣的造型。這大概是眼下風行的行為藝術展了,但見有人付給那人錢后,他立即變換造型并向施舍者致意。原來,這是一種乞討藝術。可謂藝術大觀,開了眼界。
東京國立博物館是由一組建筑群組成,分為日本、東洋等館。日本館是正殿,陳列的是日本有史以來的文物,從史前的石器工具、陶器到近代的東洋刀、火銃,洋洋灑灑,陳設得堂而皇之,幾近豪華。倘徉其中,你可以感受到江戶時代以前,日本文化有著明顯的中華文化印記。只是明治維新以后,其文化明顯貼近西方文化,既有創新性,也具有擴張性。側殿的東洋館實際是一個掠奪文化館,主要是由中國古代以來各個時期的文物構成。有商周時期的青銅鐘鼎、器皿,有北魏以來各種精美的神佛雕塑,有漢唐以來的陶瓷器,有宋元以來的古代名畫,還有戰國以來的各種貨幣。比起日本館來這個館要樸素多了,往來的觀眾也冷清許多,除了我們幾位同伴,并沒有幾個日本人。東洋館的三樓,擺放的是朝鮮文物,比我在朝鮮歷史博物館看到的文物要珍貴得多。東洋館里陳列的各件文物上,毫不掩飾地標明文物的屬國。如所陳列的石雕菩薩立像,標明中國河南龍門石窟第某某號窟。而我在參觀龍門石窟時確實見到記載,第某某號佛現在東京國立博物館。歷史就這樣殘酷地與我們開玩笑?同伴們長時間地佇立在展柜前,欣賞這些曾經是祖國的國寶級文物,內心感情十分復雜。大家紛紛在一些珍貴的文物前拍照留念。我則默默地注視這些珍貴的文物,不斷地在心里發問:日本人展覽掠奪來的鄰國的文物,究竟出自什么目的,是告訴后代自己曾經做過強盜?還是告訴后代鄰國那里寶物多?我們走出東洋館后,不禁連聲慨嘆:弱國,連自己的文化都保護不了。一個國家,發展振興才是第一位的大事。
博物館的上空,幾只烏鴉掠過,不時地發出聒噪聲。讓人勾起一種蒼涼感,我們離開了這里。
〔責任編輯胡 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