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曲,是元雜劇和散曲的合稱。元代只有九十多年,其中有八十年沒有開科取士,有些文人,無由上進,便運用當時流行的北調、越調,創(chuàng)作大量的雜劇和散曲,供社會上的雜劇團體演唱,出現了不少的優(yōu)秀作家和優(yōu)秀作品,其中較有影響的人物是關漢卿、王實甫、馬致遠、倪瓚、張鳴善等。他們寫兒女風情則情意纏綿,寫幽默諷刺也淋漓盡致。在寫兒女風情方面,關漢卿的[一半兒]是這樣寫的:
“云鬟霧鬢勝堆鴉,淺露金蓮簌絳紗,不比等閑墻外花。罵你個俏冤家,一半兒難當一半兒耍。”此曲勾畫出一個被深閨美麗少女所吸引,而又不敢貿然瀆犯的微妙心態(tài)。運用小曲題材描寫兒女情懷最多的要算王實甫,如膾炙人口的《西廂記》就是他寫的。他用很多優(yōu)美的詞匯來渲染張生、崔鶯鶯的戀愛故事,如形容張生初見鶯鶯的感覺是:“我是個多愁多病身,怎當他傾國傾城貌。”形容鶯鶯的美麗是:“檀口幾點櫻桃,粉鼻幾倚瓊瑤,淡白梨花面,輕盈楊柳腰。”寫張生的熱戀是“系春心情短柳絲長,隔花陰人遠天涯近。”寫鶯鶯的相思是:“對人前是巧語花言,背地里卻愁眉淚眼。”寫得多么親切細膩。特別對那個調皮俊俏、穿針引線的紅娘,寫得更活潑可愛。當張生因老夫人悔婚氣病時,她反復勸張生斷了這個念頭,她用[寄生草]曲牌寫道:“你將那偷香手,準備著折折桂枝,休教那淫詞兒污了龍蛇字。藕絲兒縛定昆鵬翅,黃鶯兒奪了鴻鵠志。休為這翠帷錦帳一佳人,誤了你金馬玉堂三學士。”情真意切,娓娓動人。她向鶯鶯回報張生病情時,用[小梁州]曲牌寫道:“他為你夢里成雙覺后單,廢寢忘餐。羅衣不奈五更寒,愁無限,寂寞淚闌干。”把張生的相思病態(tài)寫得栩栩如生。當老夫人追問張生和鶯鶯情況時,她用[圣藥王]曲牌答道:“他們不識憂,不識愁,一雙心意兩相投。夫人得好休,便好休,這其間何必苦追求?”常言道:“女大不中留!”義正詞嚴,說得老夫人無言以對。
有個無名氏寫了一首失戀的圈兒曲很別致,“相思欲寄何由寄,畫個圈兒替,話在圈兒外,心在圈兒里。我密密加圈,你須密密知濃意。單圈兒是我,雙圈兒是你。整圈兒是團圓,破圈兒是別離,更有那說不盡的相思,一路圈兒圈到底。全詞一氣呵成,令人陶醉。
運用小曲來抒懷詠事也別饒情趣。馬致遠的[天凈沙]秋思云:“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古道西風瘦馬,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寥寥數語,勾畫出一幅浪跡天涯的游子,在深秋黃昏時刻的鄉(xiāng)思圖。你看夕陽西下、烏鴉已經歸巢、小橋流水的人家已經休息,而我還在荒涼的古道上,蕭瑟的秋風里,騎著瘦馬,踽踽獨行,尚不知夜宿何處,怎不教人腸斷呢?
關漢卿用[四塊玉]曲牌寫的閑適,則又是一種景象:“舊酒沒,新醅潑,老瓦盆邊笑哈哈,共山僧野老閑吟和。他出一對雞,我出一個鵝,閑快活。”這首小曲勾畫出一幅山僧野叟老有所樂的快活場面,讀后如身臨其境。
張鳴善用[水仙子]曲牌譏時,卻十分深刻。“鋪眉苫眼早三公,裸袖揎拳享萬鐘,胡言亂語成時用。大綱來都是哄,說英雄誰是英雄,五眼雞岐山鳴鳳。兩頭蛇南陽臥龍。三腳貓渭水飛雄!作者用漫畫的筆調、鋪陳博喻的手法,把元代上層統(tǒng)治的腐朽、官場的齷齪、世風的敗壞,作了辛辣的諷刺,無情的鞭撻。嬉笑怒罵,淋漓盡致。
倪瓚用[醉太平]的曲牌來譏笑貪小利者,真是力透紙背。“奪泥燕口,削鐵針尖,刮金佛面細搜求。無中生有,鵪鶉嗉里尋豌豆,鷺鷥腿上刮精肉,蚊子腹內刳脂油,虧老先生下手。”這首小詞對那些無中生有,刻意苛求的人,描繪得維妙維肖。
劉時中用[倘秀才]小曲痛斥滲雜造假者,“殷實戶、欺心不良,停塌戶,瞞天不當。吞象心腸歹伎倆,谷中添秕屑,米內拌沙糠,怎指望他兒孫久長。”寫元文宗天歷二年全國大旱,平民吃樹皮草根,富人卻囤積居奇,奸商則滲雜造假坑害災民,所以咒罵他們斷子絕孫,以出一口心中的惡氣。
清朝鄭板橋用小曲寫了十首[道情],十分精彩。這里選錄第八首,系用小曲來總結歷史演變的“邈唐虞,遠夏殷,卷宗周,入暴秦,爭雄七國相兼并。文章兩漢空陳跡,金粉南朝總廢塵。李唐趙宋荒茫盡。最可嘆,龍蟠虎踞,盡消磨燕子春燈。”詞意雖有厭世情緒,但他概括性很強,能表現小曲的另一種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