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詞精品,是思想性與藝術性完美統一的藝術品。由于越是精品,越多采用意在言外的藝術手法,不容易看到來自大我之光的內照之美,沒有一定的審美能力,往往看不出精品的審美價值。那么,是不是說,欣賞精品需要有一定的詩詞文化水平才行呢?不。往往恰恰相反。
我對白居易的《長恨歌》愛之有加,幾乎能夠背誦,總覺不少評論文章,牽強附會,百思不得一解。今年來西安小住,經常去華清池觀賞。池旁立有名人書寫的《長恨歌》,偶聽得觀看游人中一農村模樣女子說了這么一句話:“皇帝都保不住楊貴妃,何況咱老百姓!”我如同觸電一般,迅即趕回找得資料:“元和元年冬十二月,白居易、陳鴻、王質夫同游陜西周至縣仙游寺,話及當地流傳已久的玄宗與楊妃悲歡離合的故事,“相與感嘆,質夫舉酒于樂天前曰:‘夫稀代之事,非遇出世之才潤色之,則與時消沉,樂天深于詩,多于情者也,試為歌之如何?’樂天因為《長恨歌》(陳鴻《長恨歌傳》)。”可見帝妃已不是歷史人物,是文學形象。同時,細讀《長恨歌》多遍,在“六軍不發無奈何,宛轉蛾眉馬前死。”“君王掩面救不得,回看血淚相和流”兩句詩里注目凝神。“六軍不發”為什么?為那個封建王朝。“君王掩面”又為什么?朝有朝綱,不同樣為那個封建王朝么?!詩有詩眼,這兩句應是全詩詩眼。不由嘆道:“帝猶如此,民何以堪!普通農女一眼能識得的,我讀《長恨歌》半輩子現在還是經她一點撥才得明白了些。于是重新用詩形式寫了觀后感:“時過境遷五十年,塵埃落定凈風煙。高標情愛華清水,撥動千秋心上弦。”
當代廣州周燕婷的調寄《臨江仙》:“總被東風芳信誤,十年心事微茫。江頭幾度立斜陽,柔絲風里亂,薄夢雨中涼。芳信重來樓寂寂,樓前一樹垂楊。流鶯苦苦逐余香,已無腸可斷,何處著思量!”(《當代詩詞》05一期)無愧當今詩詞的佼佼者。從“芳信誤”與“芳信重來”輾轉中看出,詞的主人一顆富有傳統美德的感人的芳心,得到廣泛的共識與共鳴。我把它送給我的鄉下親戚看,他邊看邊思摹,十分激賞。他說時下另有宣稱用身體寫作的所謂美女作家,其實丑態百出。難得有如此的“芳信”,該當珍重。如同這樣的把個性植于共性,自我立足于大我的詩詞,感動自己,感動他人,才能真是思想性與藝術性完美統一、雅谷共賞的精品,才有利于提升人們的精神境界,塑造高尚的人格,凈化美好的心靈。袁枚說:“美人之光,可以養目;詩人之詩,可以養心。”它是既可以養目,又可以養心的。
臧克家說:“詩要寫得平易而深刻,注意藝術性,又須注意使人民喜聞樂見。”(《我對詩的一些看法》)。上述兩則就是明證。在某種意義上說,深刻就是深入。越是貼近時代,貼近大眾,越是精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