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詩自“五四”開始已近百年的歷史,而從朦朧詩到現在已近四十年的歷程。從60年代中期黃翔、食指、北島開始,歷經眾多優秀詩人的抒寫,新詩寫作正在以和共和國奇特的命運一樣奇特的方式,積極參與了世界文學的有機構成。時至今日,漢語詩歌到底是在什么樣的歷史境遇和話語背景下進行寫作,當下呈現什么樣的狀態及特征,我們很有必要對其分析和確認,以期對朦朧詩以來,特別是新生代以來的漢語詩歌寫作有一個立體的審視和描述,進而達到一種較為客觀的把握。
一、我們時代的詩歌寫作
1、我們依然在陰影中爬行——僅僅是心靈的對接和技術的模仿
西方工業革命以后,盧梭首先發現了工業文明將給人的心靈帶來巨大的摧殘而發出“保護人的本真心靈,拯救人的自然情感”的呼喊。這是一個具有歷史性揭示意義的呼喊,它既揭示了現代人生存的歷史境遇,又指出了現當代文學的人文理想。從人類文明的進程這個角度來看,我們當下依然處于工業文明的進程之中。因此,應當說從“五四”新詩以來直到現在,我們生存的這個基本歷史境遇沒有改變,因而盧梭的“呼喊”同樣是我們當下生存的歷史境遇,同樣是我們寫作的心靈背景,同時也是詩歌寫作的人文理想。
另一方面,從“五四”新詩以來,無論是“朦朧詩”、“第三代”和“中間代”,還是80代的寫作,在創作方式和表現手法上完全沒有擺脫、離開和超越西方現代派以來的各種流派,詩歌寫作在技術這個層面,實質上是一種不折不扣的模仿和復制。因此,我有理由說:我們“五四”以來的詩歌寫作完全是一種陰影中的爬行,僅僅是一種歷史境遇的橫跨、心靈的對接、技術的模仿和復制。
2、心靈的淪陷與流亡——反價值、反崇高、反英雄、精英文化失效,是“后現代”對一個時代的強暴、肢解、吞噬與重塑
十余年來,后現代主義像幽靈一樣,一直在我們精神文化的領空密布和徘徊,像瘟疫一樣滲透我們的血液、骨髓和肌膚。它改變了我們的血質和基因,對我們固有的價值體系進行了深層的爆破和肆無忌憚的肢解。
那么,后現代主義及其思潮有哪些特征呢?后現代主義作為當代西方具有重大影響的一場思想運動,它既是一種文化思潮,也是一種思維方式。后現代主義一詞最早出現在1934年出版的《1882-1923年西班牙、拉美詩選》中,用來描述現代主義內部的“逆動”。1947年湯因比出版的《歷史研究》,則是用“后現代”指稱西方文明史中一個新的歷史周期——西方統治的告終,個人主義、資本主義和天主教教權的衰落,非西方文化發展壯大的歷史趨勢。而其后的一切意義都是由此衍生出來的。后現代主義從內容上分為文學藝術上的、社會文化上的和哲學上的后現代主義;從學理上它又分為否定性(解構性)、建設性(建構性)和簡單化(迪斯尼式)的后現代主義;從表現形態它又分為解構主義、反基礎主義、視角主義、后人道主義、非理性主義、非中心化思潮等。因而,它在社會生活的各個領域都有著紛繁而具體的表現形態。
否定,應該說是后現代的根本特征。它包括對一元論、最高真理、絕對基礎、純粹理性、唯一視角的否定。與此同時,倡導多元性,推崇多元化又是后現代主義的另一特征,我們的政治多極化,經濟多元化就是后現代主義在政治經濟秩序中的具體形態。而價值取向、生活方式、審美情趣的多元化也是后現代主義在人們社會生活中的具體表現,從這個意義出發,在藝術活動中它推崇創造性,反對摹仿和復制。從哲學上看,后現代主義的一個重要貢獻就是促使我們重新反省人與自然、人與人之間的關系。
根據以上的介紹和分析,上個世紀80中期在詩歌領域出現的反價值、反崇高、反英雄的思潮,顯然是后現代主義“否定”的特征在思想文化形態上極端化的具體表現。毫無疑問,后現代主義的“否定”無論從認識論上還是從生活觀念上都具有積極的意義,它否定的是一元論、是絕對權威,它竭力主張一種開放的思維模式,倡導多元化和相對性,它激活、豐富了我們對客觀世界的認識,并為我們對權威、對核心、對一元化的否定和對新事物、對不同觀念的接納有了理論的支撐。但是,這種多元化和相對性一滑向極端,就會演變為對價值、崇高、尊嚴、真、善、美等精神基本秩序的懷疑和否定,最終導致陷落一種虛無主義的深淵。
價值,應該說是我們社會基本秩序的最敏感的神經,道德、尊嚴、崇高、愛與恨等觀念都是價值取向的具體演化和派生。如果一個民族、一個時代的價值體系倒塌,崇高、尊嚴喪失,真、善、美等一些社會生活的基本尺度模糊,社會生活就將是一片混亂,黑白不分,是非顛倒,這樣的局面肯定是極為恐怖和不可思議的。但是,我們的思維慣性從來就是從一個極端走到另一個極端。在這種慣性之下,后現代由多元化和相對性滑向了極端,陷入一種虛無和混沌之中,否定了價值——這個人類社會最基本的尺度。而當后現代思潮像旋風一樣席卷我們整個文化領空的時候,我們的詩人和詩歌寫作不僅沒有與之相抵抗,反而與之相策應,成為后現代思潮的私生子,高舉“非價值”、“非崇高”、“非英雄”的大旗,并使之堂而皇之地成為一種新的真理和新話語霸權。呈現出一種對人類的基本精神向度和宏大題旨的一種蔑視,對崇高、英雄和理想等人文精神的截面和基本元素進行了瘋狂的解構。而在這樣的語境之下,相當一部分詩人和詩歌寫作沒有逃脫這種被強暴、被肢解、被吞噬的厄運,表現出一種內質的高危缺鈣、精神的陽萎和腎虛;表現出一種集體無意識、大面積失語;表現出一種想象力的嚴重缺失,因而,他們的全部才華和智慧,都揮霍在大規模的制造淺薄和時尚之中。
從90年代至今,詩歌,幾乎是以整個文化領域的名義宣告了精英寫作和精英文化的全面失效,反價值、反崇高、反英雄等觀念成為一個時代的主體精神,成為一種流行和時尚。顯然,這是一個時代疾病的表征,是“后現代”對一個時代的強暴、肢解、吞噬的惡果
3、精神立場的曖昧和世俗化日益泛濫
誠然,后現代對價值、崇高、英雄和精英的否定和解構,對詩歌寫作有其相當積極的意義。它倡導的多元和相對性,直接為詩歌寫作回到生命本身,回到當下的生存境遇提供了理論依據和現實氛圍,“知識分子寫作”和“民間寫作”正是在這樣的否定和解構之中獲得了新的向度和視角,才從宏大的敘事、題旨中回到個體心靈的顫動上來,回到世俗生活的細節和紋理上來。
眾所周知,80年代末中國政治、經濟和文化發生了劇烈的變化,這種變化加速了后現代思潮在文化領空的橫行和泛濫,直接而集中的表征就是精英文化的倒塌。難道象征著一個時代精神向度的精英文化真的不需要了嗎?顯然不是,從客觀上說,從90年代到當下,無論是“知識分子寫作”還是“民間寫作”,在這樣一個劇烈轉型的歷史時期,面對后現代對這個時代的強暴、肢解和吞噬,應該獲得一種刀鋒對抗的體驗,應該確立一種具有嚴肅意義的新的精神立場,并用這個立場去發現傷口的深度和紋理,承受一切該承受的,贊美一切該贊美的,把轉型的陣痛和“后現代”對一個時代的肢解以詩歌的方式凸顯出來,以詩歌的名義對一段歷史進行客觀的指認和有效的命名。然而,歷史總是這樣令人失望,或許是歷史需要沉淀,無論是“知識分子寫作”還是“民間寫作”,都沒有確立一種更具嚴肅意義的精神立場和詩學主張,沒有去發現和揭示真正屬于這個時代傷口的話語方式。
我們先來看看“知識分子寫作”。
是的,真正的詩歌應該是一種揭示和發現,正如海德格爾所言:所有偉大詩作的高尚詩性都是在思維的領域里顫動。應該說,這是“知識分子寫作”在90年代對詩歌寫作的一種貢獻,因為這種“揭示和發現”為詩歌寫作提供了無限的可能性。但這僅僅是認識論上的提升和擴展,在寫作實踐中體現了一定程度的文本的自覺,而絕非精神層面的自覺。在精神上,他們僅僅獲得了極為曖昧的前傾的身姿;在話語方式上,他們僅僅加入了一種有效的敘事,提高了詩歌處理日常細節的能力,拓展了詩歌的話語方式。更有甚者,完全躲進象牙塔中雕刻夢囈般的技巧。事實上,“知識分子寫作”沒有確立新的精神立場是一種歷史的必然。從根本上說,這是由中國的文化心理決定的,是由一個民族的血液決定的,但它更取決于詩人個體的血質和基因。而另一方面,也與他們當時已經確立的詩歌位置有一定的關系。但是,對于“知識分子寫作”來說有兩點值得肯定:一是他們明確地提出真正意義上的詩歌是一種發現和揭示;二是相對于80年代中期的詩歌而言,在話語方式上,他們從80年代單純地受西方的影響,轉化到直接與西方的對話和溝通上。
我們再來看看“民間寫作”。
根據上文的分析,“民間寫作”的提出顯然有其深刻的理論依據和濃烈的現實氛圍,但更有其策略的企圖。它的提出既有相對于意識形態的針對性,又有相對于“知識分子寫作”的色彩。在題材和內容上,它竭力主張強化對日常世俗生活的處理,讓日常具體細微的生活直接進入詩歌。在語言上,它推崇口語和方言的使用。無疑,“民間寫作”的主張對于90年代的詩歌具有一種積極意義的擴張和破壞,它拓展了詩歌的題材領域和抒寫空間,豐富了詩歌的表現手法和語言的運用。但是,“民間寫作”在對世俗化題材的處理和口語、方言的運用上又似乎走向了極端,致使它眾多的追隨者把世俗化題材和口語、方言的運用作了片面化、極端化的理解,使得粗俗、甚至下流的情節和場景統統進入了詩歌寫作,同時,對真正意義上的“民間寫作”又造成了新的破壞。
無論是“知識分子寫作”還是“民間寫作”,它們都同樣有其致命的內傷,因為它對價值和崇高的遠離、解構的同時,無疑潛藏著一種精神上的蔑視和逃逸。毫無疑問,在這種蔑視和逃逸之中必然就會對價值、心靈和命運存在著非理性的拒絕和傷害,從而表現出一種“精神性”的“逃逸性”趨向。“知識分子寫作”由于潛意識存在一種心靈的自足性而喪失了一定的血性和深刻,僅僅把個體生命放在顯微鏡下進行一種外在的掃描,而沒有獲得一種內在的肢解和穿透,是一種“結構性”的“精神化”逃逸。而“民間寫作”則是把“世俗化”的題材和語言推向極端,以完整的“世俗化’’形態直接呈現,是一種“解構性”的“世俗化”逃逸。顯然,“逃逸性”是整個90年代詩歌表現出來的一個共同特征,而這種特征是當時的客觀形勢和后現代思潮共同合謀的結果。如果我們依然鐘愛這種逃逸性的寫作姿態,甚至是沉溺其中,請問?我們還能逃到哪里去呢?這種逃逸實質上是對歷史和一個時代的一種漠視和背叛,是詩人對價值的自我放棄、對心靈的自我赦免、對命運的自我放逐。
同時,我們還應該看到,無論是“知識分子”寫作“還是民間寫作”,它們回歸的著陸點都是一樣的,都是從神圣的宏大敘事、題旨回歸到對個體生命和世俗生活的進入,這是90年代詩歌的一大進步。但是,它們對個體生命切入的方式和目的完全不同。“知識分子寫作”力求對個體生命進行顯微鏡下的解剖,獲得一種新的發現和揭示,而“民間寫作”則是客觀地呈現世俗生活的具象。在當代語境下,從詩學話語方式這個角度上說“民間寫作”更具革命性,從確立真正的詩歌是揭示和發現這個意義說,“知識分子寫作”將會走得更加遙遠。但,客觀地說,“知識分子寫作”和“民間寫作”的鴻溝是虛設的,它們僅僅是審美意志和對現實切入方式的不同而已。事實上,我認為“知識分子寫作”和“民間寫作”是一種虛設的、相互指認的鬧劇式存在。
無疑,必須承認,這一時期的詩歌寫作出現了西川、王家新、韓東、于堅等眾多非常優秀的詩人和一些具有重要文本價值的作品,并且,正是這些優秀的詩人和重要的文本使得漢語詩歌的未來存在著無限的可能。但是,對于我們這個時代所需要的精神立場來說,他們對詩歌的貢獻依然無法掩蓋他們像黃昏一樣曖昧的精神立場和詩歌品格。
二、生命意識的回歸和詩歌精神的重新確立
何為生命意識?何為詩歌精神?應該說就像“詩人何為?”一樣,讓詩人的靈魂倍受折磨和拷問,但是,這個命題是我們必須闡述和回答的問題。
在我看來,生命意識,是指個體生命的價值、尊嚴、情感的本體性覺醒,它強調個體生命意識的主體性釋放和重構,這種釋放和重構的態勢,直接標志著一個時代進步和開放的維度。
而詩歌精神是一個時代的詩歌寫作應該確立和閃耀的一種立場和精神,它是詩歌對一個時代及其主體生命諸多層面的徹照,是對該時代的價值、尊嚴、情感、意志和審美等方面的一種詩性的揭示和發現,是對該時代的指認(承受、批判、贊美)、命名的一種精神向度。
1、對一個時代的指認和發現是詩歌精神的向度和立場
現在我們先來分析荷爾德林提出的“詩人何為?”的語境。無家可歸是荷爾德林反復吟唱的主題旋律,他的這種無家可歸的意識是指工業文明所導致的神性的消逝。在荷爾德林的眼中,整個德國只存在思想家、醫生、警察、工匠和面包師,他們都被職業所籠罩、占據和掩藏,而沒有活生生的靈魂的人。這就是說,荷爾德林同樣敏感而尖銳地意識到隨著工業文明的擴張,神性消亡、人的靈性將受到摧殘、直至消失。我愿意武斷地認為,我們今天依然同樣處于一種無家可歸的空茫、虛無之中。而這種無家可歸是指作為人類生活的最敏感的神經——價值的全面倒塌和喪失直接導致的精神世界的空茫。因為一切都沒有價值,沒有秩序,沒有向度,個體的生命如塵埃一樣毫無意義,被任意肢解、移植和占有,人的主體性完全分裂、喪失……而在這樣近似血腥的境遇之中,詩歌的精神應該是什么呢?
毫無疑問,對當下價值的倒塌和崩潰、真、善、美的模糊;對人的靈性和本真情感所受的摧殘、吞噬進行指認和發現,是當下詩歌寫作必須面對和揭示的問題,是這個時代的詩歌精神的向度和立場。
2、對個體生命的反復追問和重新命名是詩歌的宿命
根據我們上文的分析,同樣請問各位同仁,個體生命的主體意識何在?它向何處回歸?同樣毫無疑問,拯救心靈,恢復人的主體意識(被價值傷害的意義上,而不是被政治所奴役的層面),對一個時代的個體生命進行反復追問和當代性的重新命名,是詩歌的宿名。
那么,怎樣命名呢?這種重新命名,就是重新賦予生命的價值、尊嚴、自由、人格、心靈和情感,就是對本真生命的這些基本元素進行有效的洞悉、穿透、上升和照耀,并讓其釋放出質地、光澤和鮮奶的香味……這是當下詩歌的宿命,是當代詩人的宿命。真的,我每天都在想,我們像孤兒一樣被棄在街頭、荒野,無人認領。如果說我們真的還有什么權利,那就是我們自己創造自己的精神家園,自己用自己的詩歌文本,自己把自己,連同我們的孩子領回家去……
三、承受一切該承受的,贊美一切該贊美的
正如西川在一篇海子的祭文中談到的:承受一切該承受的,贊美一切該贊美的。這種承受和贊美,既是當下詩歌寫作命定的位置,又是其態度。承受的是一個時代的疾病,是靈魂被移動、身體被肢解時所發出的凄厲的叫聲,是一部斷代史的空曠和寒冷。
1、嚴格區別價值多元化與精神虛無的界限
根據前文的分析,我們已經知道后現代的價值“多元化”的觀點,無疑從哲學上為我們提供了認識世界的多樣性和豐富性的理論依據,我們也同樣知道后現代主義對“一元化”的“否定”潛藏著虛無主義的危險。它在消解專制主義、一元主義的同時也消解了文化價值建構的基礎,它的相對主義邏輯延伸到極端,就必然走向虛無主義。當下盛行的一切都無價值、無意義,一切都處在幻覺和虛無之中,一切都是游戲的庸俗論調,就是這種虛無主義在我們現實生活中的具體表現。它像瘟疫一樣,以極快的速度大面積地吞噬著我們的靈魂,讓我們隨時感到生活的無力、飄渺,進而轉向追逐一種短暫的快感,追逐一種淺薄、庸俗的時尚。很顯然,這無論如何也不是生活的本相和全部。
因此,如果不從根本上、從哲學的高度把價值“多元化”和精神的虛無嚴格地區別開來,就會導致詩人價值的自我放棄、心靈的自我赦免和命運的自我放逐,就會導致詩人靈魂的糜爛和精神的極度萎縮。進而,必然直接導致精神立場和文學品格的全面喪失。這不僅是詩歌的災難,文學的災難,更是人類精神的災難。所以,我們首先應該把價值的“多元化”和精神的虛無嚴格地區別開來,讓價值呈現出一種相對的有效性,規避一種絕對的無效性,從而避免我們的精神陷落一種虛無的深淵之中。
2、嚴格區別心靈回歸與大規模制造淺薄和時尚的界限
文學遠離政治回到自身,回到心靈,訴求個人本真情感,這是文學回歸的一個層面;而另一個層面則是指文學關照生活的視角應該從共性、空乏的視野回到個體生命的體悟上來。對于當下來說,第二個層面的回歸尤為重,它要求寫作者關注生命,要像關注自己的心跳和體溫一樣,以前傾的姿勢,俯下身子,甚至用舌尖卷舔發綠的傷口。只有這樣,才是真正意義上的關注和回歸。而回歸的本質和意義,就是對生命及其意義的重新確認,就是對人格、尊嚴和心靈的崇尚和尊重。這是文學的正果。
但是尊重心靈不是濫用心靈,訴求情感不是制造時尚。這是一個文學泛化的時代,由于網絡的推波助瀾,更使這種泛化泡沫翻飛。許多寫作者輕而易舉地就成為作家和詩人,他們還打著各種旗號,把回到民間和卑俗的生活等同起來,把游戲和趣味作為詩歌的準則,并且堂而皇之地大規模地制造淺薄和時尚。他們完全不知道時尚和游戲與詩歌根本沒有絲毫的關系。他們不是在尊重心靈,而是在販賣心靈。而與此同時,這種泛化又對真正意義上的作家和詩人提出了更高的要求,迫使他們從真正的意義、更高的意義上回到生命,回到真實的內心。
3、嚴格區別喋喋不休的小情小調與生命本真紋理和細節
90年代后,詩歌寫作從80年代的以群體寫作、山頭寫作和主義寫作為集群的宏大主題的寫作進入到以個體意識為主題的個體生命的寫作。必須承認,從群體寫作回到個體寫作是詩歌的進步,因為我們的寫作深入到個體生命,才真正具有整體的意味,才能抵達共性的彼岸。但是,這種個體維度的關照應該是深入血質和基因層面的深度關照,應該是對染色體層面的一種抵達,應該是對傷口的敬畏和歌唱。然而,令人遺憾的是,我們看到更多的是大片的偽詩人卷起大片的偽詩潮;更多的僅僅是皮膚和面具上的不痛不癢的、喋喋不休的小情小調的撫慰和按摩,是一種不折不扣的自我手淫;更多是在急功近利地販賣和猥褻心靈。更有甚者,他們把自己的器官掛在大街上高聲拍賣,他們直接把身體與等同于生命,甚至企圖用身體的器官代替詩歌。事實上,他們都是企圖用低級的喋喋不休的小情小調,卑俗的、甚至是下流地用人體的器官來代替了生命本真的紋理和細節,來掩蓋他們內心的空虛和無知。
毫無疑問,這是一個充滿疾病的時代。事實上,早在上個世紀,當西方社會同樣為物欲橫流的時代歡呼雀躍時,弗洛依德已經把世界推到了病房,尖銳地指出這是一個充滿疾病的社會。而真正意義上的詩人,不應該成為病毒的攜帶者和演繹社會疾病的小丑,而應該把詩歌溶入生命真切的存在之中,用痛楚或者狂喜的手指觸摸本真生命的紋理和細節,像觸摸胎兒的臍帶和靈魂的葉片,凝視她顫動萬物的瞬間和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