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曉杰詩五首（遼寧）

每個春天都該有所不同

最好是幻想的那樣

或者，至少該有些訝異

在波濤的山野，經脈的河川

在革尖在花蕊以及人心，應該

從每一個細密的褶皺里翻出

潤澤的、溫暖的、閃亮的，那些

庸常事物中的白銀和星光

而目光荒蕪、空洞

如視而不見的莽原!

遍植相似的樹木和微風

才能讓徒勞看清：是什么樣的

力量和耐心，使“這個”春天

與“那個”相比，竟然沒有

分毫的不同

——經久地執迷和擔承

逆光的方向

露水醒來：是昨夜的

冷汗嗎?倒春寒，如希望

附帶著細菌，一同復蘇。初春，

我的愛戀，有著準確的方位

大地的眼睛，有幾分苦芹菜的陌生

汁液充足的地名，讓生活

幻滅而憧憬，如一閃而過的

清純面容，分外受用

與浪跡天涯的萋萋芳草相比

我暗自慶幸：終歸沒有走得太遠

正好被自己的炊煙，順利召回

重金屬的話外音擲地有聲：

內心越來越繁雜

而敘述越來越節省

春回大地，返璞歸真

……一葉孤帆

逆轉了方向——

意想不到的繼續

從一滴污漬模糊的邊緣

開始，是洗劫的愿望和念頭

逐漸延展：一條床單、兩條、三條；

一件毛衣、三件、五件……統統

去堵決堤的圍堰。沒有預謀的泛濫

像意想不到的繼續，留有懸念

整整一個下午，轉來轉去

轉來轉去，逆著風向升起鼓蕩的江帆

整整一個下午，眼睛明黃、淡紫地透亮

容不得半點灰塵和暗合的意象——

我們主動地與塵土發生關系

再拚命地掙脫，從始至終

從始至終，單等針兒料峭的尖銳

單等井繩的十年，一個又一個

心虛地錯過

背道而馳

大霧彌漫，找不到既定的方向

如沒有頭緒的流螢。焦灼中，

有人在模擬死亡，溫柔地告別

更多的人滯留在擁擠的路上

航班延誤，戀情受阻；

水路亦險惡，擱淺。沉淪。

無論如何也解釋不通，關于一個

司空見慣的謊言、事實、也許

弄人的造化——捉摸不定

沸騰。多大的一口鍋呢

燃著如何干烈的柴?

昏聵。武斷。模糊前程。

要把憤怒消解，只能是更大的

一場空

與隧道的沉潛與暗相比

有著本質的區別：昂揚、九命貓的

足尖、渙散、不宜對視的面容

迫切需要一縷光的界入，破譯咒語

聚斂精氣，迎迓裂變，至少還要

一對虛無的翅膀。悲欣交集。

背道而馳，以兩種截然不同的速度：

——裸露的部分，我們避而不談

暖冬

最后一班車開走了，背影匆匆

它將是一個賭注，在寒冷的黎明

清晰地昭示著命運

站在街角，我無助地搖搖頭

快慢系于一念之間，輕重、冷暖也是

正如葉片的兩面，相依相抵

街心花園里，半黃不黃的衰草

猶猶豫豫吞吞吐吐，像個沒主見的人

白亮的河流還在四處走動

在這個早就該靜下去的時刻

它竟然還在四處走動，像個幽靈!

時序倒錯，攪亂體內的鐘

致使那個勤勉的小人兒，也沒能

準確地，把昏睡的時間喚醒

溫暖中，時時懷念寒，冷

我像一條凍僵的蛇

等待無人認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