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民營書業的發展與挑戰

首先回顧民營書業20年的歷史。我傾向于分三個階段，已經走完兩個階段，現在是第三階段的初期。第一個階段是從1982年到1992年，民營合法的準入，這十年我可以命名為“草根階段”，就像草是從夾縫里長出來一樣。在這個時代，加上文革以后全民閱讀的熱潮，所以那個年代是黃金年代。從1993年以后的十年，確立了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這十年我覺得很重要的一個詞就是“民營半壁江山”。第二個階段的結束點我覺得就是《出版物市場管理規定》的頒布，這段時間最核心的問題就是解決了國民待遇的問題，就是市場準入了。從2004年開始我認為民營書業進入了第三個發展階段，而且我估計這個階段也是十年時間。再過十年，中國的城市化水平、人均國民收入、接受高等教育人口在社會中的比例，都會有大幅度提升，我覺得下一階段是以《出版物市場管理規定》為規范，依法經營，有序競爭，平穩發展。

我要提醒民營書業居安思危，國民待遇只是解決了準入的問題，其他還要靠你的本事。民營實力還比較弱，所以我判斷五到十年之內民營書業不可能馬上會顯著的改變市場格局。理由是：第一，我國圖書消費市場還是一個溫飽型市場，教材教輔銷售占全行業70%，在這個產業里面利潤最大是教材教輔。以民營的實力，三五年內改變不了這個大格局。第二，民營企業成長的程度，最大的也就是志鴻。志鴻了不起的就是他按企業化和組織化方式做，有發展戰略，有成長潛力。設想什么時候民營圖書發行業才會出現10億資金規模的企業？這需要時間。這樣規模的企業的出現是要有條件的：一是教材壟斷打破了，這塊絕對會有一個民營大鱷出現。另外，連鎖是目前能夠長出大魚的，但是需要資金和核心競爭力。民營還是靠本事吃飯、冷靜點，還要有五年、十年苦日子過。

我想對我們行業的處境講一些自己的看法。短期內這個行業很不樂觀。第一個問題就是我國圖書產業的增長速度低于國民經濟整體增長速度。我國GDP增長這幾年連續都超過9％，但我們這個行業僅5％，這里面有一部分變成了庫存，大量的三角債，上百億的應收款，很多出版社處在資金鏈幾乎快要斷裂的狀態。我們的高校擴招，我國的高等教育已經逐漸由“精英教育”轉向“大眾教育”，但出版業增長不大；中國城市購書是鄉村的兩倍以上，我們的城市化率每年提高一個百分點，每年有1500萬人變成城市人口，針對這部分人的圖書銷售去哪里了？

第二個特別不樂觀的是除批發教材教輔，其他書是靠誰購買？就是靠大家從荷包里掏錢買出來的，就是說讀者要放棄一點，如看電影的東西、買DVD的錢、吃飯的錢，更重要的是他還要花時間，就是我們的國民閱讀率在下降，國民人均圖書購買率沒有上升。據調查，每月讀一本書的人不到一半。讀書的人口迅速下降，目前為止沒有看到扭轉的趨勢。這是我們的命根子，這個人群有多大就等于我們的產業有多大，現在這個數字在下降。

第三是處于轉型階段的問題。現在是多媒體競爭時代，出版業面臨嚴峻的考驗。電視業的利潤從20多億發展到現在的1000多億，電視可以做出超女這樣讓4億人觀看的東西。互聯網就不用說了，80年代出生的年輕人如遇到什么問題是先到網上去查，他們生下來就是在電腦面前長大的。出版業遇到的競爭是全球性的問題，但是美國也沒有這樣，美國互聯網普及率多高呀，亞馬遜的市場份額已經上升到20％，但是出版業還是在增長。教材生意不是誰都能做的，你沒有那個實力，那是大鱷們去做的，絕大部分要考慮一般圖書經營，你要靠老百姓有閱讀的精神。

最后一個問題我希望是個在不長的時間內能解決的問題，就是很多資金和人才沒進來，很多好書沒出來。從今年發行的效果看，我覺得缺少品牌產品。這個行業可不是靠一本《哈利·波特》就能撐起來的，最近兩年，沒有看到新面孔，原創產業一定要有新面孔。我覺得第一個原因是這個行業沒有市場化，沒有市場化就帶來很多扭曲，又生出很多新的毛病。沒有市場化會妨礙大量的資金、先進的人才資本、先進的管理方法進來。由于沒有足夠的市場化，這個行業缺乏足夠好的思想理念主張和產品去感召全國人民讀書，這些好的產品是能夠創造市場的。國民閱讀下降很重要的原因，一個是多媒體、互聯網的沖擊，一個是沒有建立一個扎實的閱讀的傳統。

民營書業目前出現的一些選擇，這個選擇是金字塔型的，我把民營企業可以分成四個梯隊，各有代表。第一個是做大做強，普遍特點，全部是資本驅動。如國風集團，要建2萬平米圖書大廈，有上市公司的背景。第二家是大眾書局，他們有在江蘇、上海快速擴張的計劃，擴張速度很快，最初也是從一家上市公司起家的，快速擴張到擁有20多家店，每家店都在1000平米以上，走的是書城連鎖的模式。第三個是當當，也是資本型的。當當的增長速度很快，已超過1個億，沖向納斯達克。這三家基本為第一梯隊，不到民營書業總數的1％，他們是這個行業的風向標，是開路先鋒。

第二批是做強做大，是精英派或實力派，這批人有良好的教育，將這行當事業做，競爭再惡劣他們也不會撤退。這批在行業里超不過10％，有幾家可以做一個典范。他們的資本來自于自然資本積累，在過去的創業過程中基本上積累了一定的核心能力，核心能力有幾個要素：品牌、團隊、經營管理技術、商業模式，在這些領域和產品上他們已經簡練了，而且有一些可擴展性、可復制性，他們有信心再進一步完善。我覺得有幾家值得關注，比如說，廈門的光合作用，他們的目標人群就是做中產階級，他們的品牌很有親和力，團隊感也很強，他們現在進入了北京的市場，也在進入上海的市場。全國性連鎖網絡，還有昆明新知，最近他們已經進入了四川省，從他們的發展速度來說很快，銷售規模1個億以上，他們的賣場面積規模足以和任何一方競爭。上海季風直接到臺灣開店，半年就成為臺北的文化地標，500平米的店日銷售最高記錄就超過10萬人民幣，而且使用的軟件系統是自己研發出來的。這些都是核心競爭能力。這批人是屬于先做強后做大，他們步伐穩健，目光很敏銳，善于把握時機。我覺得民營這方面反應很快，已經拿下了不少的份額。這種第二類經營型的店在這個行業超不過10％，各個省都有，甚至在地級市也有這種經營型的店，他們在為行業樹立技術標準。

第三類叫做精做專，這批人相當于這個行業的職業經理人。有宗教信徒般的信念，他們是精益求精。這些人競爭能力是最強的，是專業化的典范。學術書店最好的是萬圣書店，任何一家店開到他門口都不怕，最近五年國內最好的學術、思想書都可以找到。就像手藝人做作坊的精神去做這種店，沒有這種精神的人，不是這種氣質的人做不了。第一類做大是帶著野心去做的，最后是要拿到權利和榮譽的；第二類人有雄心，但是他還是穩健的；第三類是行當的手藝人，但做到極至是大師級別的。還有一家是龍之媒，號稱是全球最大的廣告書店，市場占有率特別高，我看全國廣告圖書市場從他的渠道走的書，20％沒有問題。

最后一個梯隊我認為就是自生自滅了，80％的書店都是這樣。自生自滅很正常，這80％里面肯定會有很多的人才將來會長大的，現在沒有成名，但是一定會有，將來這里面也一定會有做強和做大的。很重要的一點就是你至少要有一技之長。你做到像萬圣書店這種水準、一個全面扎實的書店，從品牌、核心技術、管理、員工的培訓、激勵機制到資本、一定的資金，方方面面要求都很高，你不需全占據，你只要有一點優勢就可以走下去。

（本文是作者在2005華中圖書交易會民營書業發展研討會上的發言，編者略有刪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