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愛完最后一分鐘

我和雪兒是去年5月份認識的，當時，我是一家經銷化妝品的公司的小職員，而她則是經常光顧我們柜臺的老顧客，一來二去就混熟了。她身材高挑，面容初見時看似一般，但特別耐看，越看越覺其韻味十足，尤其是那嫣然一笑，真是甜美可人。我們都是從農村到這個較大的城市里打工的，自然彼此就多了一層親切感。當然是我經常煞有介事的找她聊這聊那地獻殷勤，促使我們的感情逐漸升溫的。經過了一番如此如彼地折騰，終于在去年9月初在一間出租屋里我們同居了。在最初的日子里，我們激情澎拜，盡情地享受著純美的愛情。初夜，我擁著她，提出了我心存已久的疑問：“雪兒，我始終不明白，你一個打工妹，干嗎經常去光顧我們的化妝品行?”她吃吃地笑了好久才說：“你說為啥?大傻瓜，原來是為了你這個小帥哥，現在才知道你是個騙子，僅僅靠一張小甜嘴就把我騙到了手。”我緊緊地抱著她，動情地說：“不僅僅靠的是嘴，主要是靠我這顆永遠愛你的心。”她陶醉了，我也陶醉了。沉醉中我聽見她說：“我們永遠都能這么好么?”我說：“能，我們永遠都要這么好。”她從我懷里揚起了孩子般的笑臉，說：“真的?我們拉鉤！”于是，我們就像兩個天真的孩子，很虔誠地拉了鉤……我們還相約：要共同打拼，要在兩三年內攢足了錢買房子，然后風風光光地結婚過日子。

然而，事情并不像預想的那么簡單，首先在這個張揚個性的年代，一個人要想完全適應另一個人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呀，當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之間的激情隨著時間的推移漸趨平淡的時候，那些差異和潛在的不和諧就會慢慢地顯露出來。她是一個熱情的女孩兒，辦事風風火火神采飛揚，還經常撒點兒小謊開個過格玩笑什么的；而我骨干里是一個非常沉靜的人，在貨攤上的熱情完全是我違背自己的意愿硬撐出來的，那感覺就像坐臺小姐面對多么陌生的男人都要做出來親切感和愛慕之情一樣。這讓我的心里長期感到極其不舒服，到了家里或者私密的場所就忍不住原形畢露地吼上幾句，發泄發泄，以維系心理的平衡，而且更致命的是，我還是一個非常細心的人，我冷靜的細心經常洞穿她的熱情小謊言，她尷尬、我不滿常常是在所難免。這些都在時時刻刻威脅甚至侵蝕著我們的感情。

而且，同居和婚姻有著天壤之別，同居的關系沒有法律保護、沒有道德的關照、沒有親情的支持，僅僅靠愛情或者是利益關系來維系。當激情逐漸退潮，雙方利益沒有共同指向的時候，雙方的感情就會捉襟見肘，就會充滿了無奈與不如意。當我們同居了快一年的時候，就出現了這種情況。起初小吵時，我指責她的毛病她還極力的解釋，而且還會變著法兒逗我開心，她數落我我也會極盡幽默之能事，轉移她的斗爭矛頭、化解她的滿腔怒氣使其破泣為笑。但到了后來，小吵一三五，大吵二四六，雖然都是為了些雞毛蒜皮的小事，雙方都很累，誰也不屑于再付出更多的耐心。屆時她常常會扯著嗓子說：“你想怎么樣就怎么樣吧。”我在惱怒和不耐煩的時候也會忍不住說：“哼，你以為缺了你地球就不轉了么?”就在我們的關系風雨飄搖的時候，那家化妝品公司裁員，我被辭掉了工作，一時我們的收入銳減，這對我們危機四伏的感情更是雪上加霜。我產生了自卑心理，而男人的自卑往往會隱藏在貌似強硬的胡攪蠻纏上。雖然，雪兒絲毫沒在經濟上向我發難，甚至還經常給我錢花，但她對我的冷淡是顯而易見的。于是，我們幾乎進入了她本來答應買快餐回來和我一起吃，我就沒有做飯，在家等著快餐。可是，我一等不來二等也不來，肚子餓得呱呱叫，后來我索性在床上睡著了。等我醒來已經是下午3點多鐘了，依然沒有看見快餐被送回來。我心中的怒火一下子被點燃了，我用氣得直哆嗦的手給她發了條信息：“你越發輕慢我了，你不給我打飯，也不該戲弄我呀，你傷了我的自尊。”不一會兒，我收到了她回復的信息：“沒那么嚴重吧?我很忙，你自己弄點兒吃得了。”我愈加憤怒了，她害得我餓了一中午，竟然連一點兒自責和道歉的意思都沒有。我愈想愈氣憤，就又發了一個信息，我寫道：“你現在這樣對我．我們在一起還有什么意義?你難道忘了我們的山盟海誓?你忘記了我曾經對你的好了么?”信息發過去后，我久久地等待著回音，可是根本沒有回音。手機屏幕靜悄悄地毫無動靜。我的心也一絲一絲的發涼了。后來，我忍無可忍，又給她發了一條信息：“一只風箏的線斷了，你感覺一下，它能獲得幸福和自由么?不，它只能更感到孤獨和無助，它會被風刮到一個不為人知的地方做凄涼的等待。”我是向她暗示著我們彼此分手時的感受，提醒她珍惜我們還殘存的緣分。過了一會兒，我的手機顯示了她的回復：“我很忙，你不要太無聊。”

這下，我氣憤、失落和幾乎絕望了。我在屋子里狠狠地兜了幾圈后，終于跌坐在簡陋的沙發上，眼淚竟然不爭氣地流了出來。我忽然爆發出一種非常強烈的情緒，我想破壞，有一種想把家砸個稀巴爛的沖動；我想罵人，真想沖著雪兒破口大罵以發泄心中的怨憤。我還產生了許多許多切實可行但后果非常糟糕的想法。如果當時我實施了任何一種做法，這篇文章就會產生截然不同的另外結局。當時，我翻出了我倆的合影，我突然想到應該將照片用剪刀剪開而不是憤然地撕碎，因為照片上的我那充滿了自信的眼神和幸福的表情使我不忍心將它損壞，那是我迄今為止非常滿意的一張照片，而她是小鳥依人般地幸福著。當我在四處找剪刀的時候，幾乎是檢閱了我們居室的各個角落，她是一個喜愛小動物的人，站在房間里從任何角度看出去都會看見小熊或者小狗、小猴什么的，它們都在憨態可掬地對著你傻笑；床上散落著幾根她的長發和她的氣息；床頭柜里放著她準備給我早晨喝的鮮奶……我環視了整個房間，立刻浮現出往日無比溫馨的氛圍，這種溫馨使我感到了無限的留戀。

我始終沒找到剪刀，我想起了我買回剪刀時我說的玩笑話，我說：“你晚上生氣或者夢游的時候可千萬別拿這玩意兒，一不小心別剪掉了我的命根了，”她笑著說：“那是我的寶貝，我還舍不得呢。”天知道她是將剪刀藏在哪里或者是扔掉了。想到這些，我的滿腔憤怒漸漸地轉化成留戀、牽掛和無奈。此時，被我找到的不是剪刀，卻是我們經常在上面相互留言的筆記本，我隨便翻了一頁，是她寫道：“老鼠，你好好睡吧，大米先上班了，起來別忘了喝奶。”我寫道：“大米，蚊香我已經點上了，我在夜市溜達，回來給我打電話，想吃什么肥料告訴我。”

我想著我們以前的相愛，今天竟走到了這一步，心里充滿了凄涼，情不自禁地給她寫了一封絕情信：“親愛的雪兒，事情發展到這一步我很遺憾，到了現在，我不得不離開你，離開我們曾經充滿溫情和快樂的家。我心如刀絞，但是我現在的狀況如果再不知趣地走開就是不明智了。我會時常想起你的，你畢竟是我迄今為止惟一真正愛過的女人，我們在一起的那些難忘的細節和點點滴滴我會珍藏在心底。前面的路將怎么樣，我不知道，但是我們倆在一起的那些回憶將會滋潤著我以后的生活。謝謝你，給了我曾經的溫暖、甜蜜和幸福。臨走我送給你幾句話，這是我能想到的，我不說，將來我會耿耿于懷，覺得負疚于你，我也不管你生不生氣(反正我們就要分手，我是盡量求得心靈的安寧)，就是：你那張揚的性格再收斂一些，這樣在職場上還會更順利一些，否則會有人嫉妒和使壞；你再交朋友的時，千萬不能輕慢人家，輕慢對友情和愛情都是慢性的毒藥，切記，切記。”

寫到這里，我突然感到對她產生了無盡的牽掛。我想她跟了我一年多，沒享受到什么，吃沒好吃的，穿沒好穿的，只是經常用笑話逗得她咯咯樂，挺對不住她的。我將我的幾個口袋翻了個底朝天，將整錢和毛錢都整理出來，留出了路費，把余下的錢都拿到超市買了些平時她最愛吃的鍋巴、醬雞爪、魷魚絲什么的，還買了兩盒蚊香。她一向是細皮嫩肉的．被蚊蟲一叮咬就過敏，所以我們平時把驅蚊當成一項很重要的工作。回到家里，我把兩盒蚊香全打開，因為平時她不會把盤在一起的蚊香剝開，她一剝就斷了，我就一盤一盤地給剝好，重新裝在一個塑料袋子里。然后，我又在信上寫道：“蚊香我已經剝好了，這是最后可以為你付出的關愛了，實在是少得可憐。我走后，你要多注意鎖好門窗，一個女孩于各方面都要小心才是。晚上盡量不要加班，必須加班時，回來要搭個伴兒，別出了岔子。好了，在沒有我的日子里，你要多保重自己吧，我走了。”

寫完信，我不覺淚流滿面。我背起簡單的行囊，環顧了一下我曾經擁有的家，懷著無比蒼涼的心情，離開了家門，在我們曾經經常出現過的地方徜徉了一會兒后到車站買了車票，然后坐在長椅上等車。我心里充滿了惆悵和無奈。列車的長笛已經鳴響，人們開始騷動，我也站起身來。此時，我忽然看見雪兒從很遠的地方沖了過來，頭發被扯得披散起來，兩眼急切地在人群中尋找。氣喘吁吁地喊著我的名字。當我被她發現的時候，她當胸一把揪住我，劈手奪下我的背包，狠狠地說：“你不能走，我不讓你走。”就不容分說將我從人群中拉了出來，然后將臉緊緊地埋在我的胸口上。她雖然不說話，但我感覺我的心在一點點地被溫暖了過來，于是我被她牽著手，像一個俘虜那樣低眉順眼地跟著她回了家。

過后，我問她為什么要去追回我。她說：“我看了你的絕情信才醒悟，原來你就是那個能給我剝一輩子蚊香的人。”

責編／范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