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羞恥的夫妻之愛

我和丈夫阿龍結(jié)婚12年了，應(yīng)該說很恩愛，因為珍惜，也一直為外人所稱道。我們都是馴良本分的上班族，美中不足的是生活中沒有故事，包括長夜里的枕邊。我和阿龍如同鬧鐘里的秒針與分針，各自忙碌著，偶爾重疊著，也只是瞬間的、單調(diào)的，年復(fù)一年。小說里常寫的“一夜無話”，像是我們的真實寫照。天亮的時候，各奔東西，等夜晚再次降臨時，雙雙完璧歸“家”，平庸的情感令我頭發(fā)干枯、雙目無神。

中年夫妻之間最后往往只剩下親情，這似乎是大家的共識，如果再有恩情，那就是錦上添花的奢侈了。假如按這種“標(biāo)準(zhǔn)”來評估我們的婚姻，我們真的應(yīng)該謝天謝地了。但顯然，我和阿龍都不是很滿足。一天晚上，電視里正播放美國電影《廊橋遺夢》，是有關(guān)中年人“情感出軌”的故事，我便“正色”地問先生：“要不要看？”我們平常說話都是這樣的，不是少主語就是缺賓語，沒頭沒尾的。丈夫沒有說話，但上完廁所，很快就坐在我身邊，各自看下去……問題是，我們同坐一張長沙發(fā)，孩子也住校不在家，可以說都“清場”了，而且看的電影是比較“情色的”，但是，我們從頭到尾保持著男女授受不親的距離，都正派得近乎無情，甚至沒有言語調(diào)侃，只是上床前，丈夫心照不宣地習(xí)慣成自然地幫我放了一盆熱水供我刷牙、洗臉……

躺在床上，我突然覺得，這不對勁。這種貌似純潔清高的關(guān)系，是冰冷的，總?cè)狈σ环N肉欲的氣息和感染力，我們是夫妻，不是同志。于是，不甘心的我突然心血來潮想與他做個游戲，這是史無前例的，所以丈夫的好奇心也被調(diào)動起來。題目是，假如有一天我失蹤了，警察請丈夫來做筆錄，問阿龍說：“你太太的五官有什么特征？穿什么衣服？發(fā)型呢？帶什么包？……”我要求阿龍閉目回答，結(jié)果這么簡單的問題，丈夫居然抓頭搔耳老半天說不出準(zhǔn)確答案，甚至搞不清楚我是雙眼皮還是單眼皮……最后我評價說：“你心里沒有我！”丈夫有些尷尬，狡辯道：“可能只是熟視無睹！”但可以看出，這一題目對他觸動很大，原來，我們的愛情樹太空洞了，沒有細(xì)致的紋路，更不用說有什么別致的花紋了。平時我們各忙各的，也許心朝一處想，但很少“相看兩不厭”，本質(zhì)上說，我是喜歡愛的花樣的。這種夫妻關(guān)系，更像經(jīng)濟(jì)共同體，缺乏糜糜之情！檢討一下自己，仿佛也不曾在丈夫面前認(rèn)真地或盡情地撒過嬌，記得張愛玲說過，人人都罵壞女人，可是如果有機(jī)會扮演一下壞女人，其實每個人都會蠢蠢欲動。可謂一針見血！第二天早上，丈夫要照例先起床為我準(zhǔn)備早飯時，我發(fā)瘋似地緊緊抱住他，喃喃說著：“不要，我不想吃早餐，我只要你！”現(xiàn)在回想起來，還真有些后怕，如果他老人家不回應(yīng)，或者笑我“無恥”，那可真不好收場。那一刻，我?guī)е鴿庵氐谋且簦^發(fā)亂亂的，丈夫先是一愣，然后就驚喜地順?biāo)浦鄣氐瓜隆鞘且粋€覺醒開竅的清晨，我相信朝陽是我們點燃的。破天荒地，那一早我們攜手去“幸福城”吃港式早茶，非常知足，非常過癮。

下午回來，我先做好晚飯等他，丈夫居然有些害羞，我的心也顫了一下。我們各自心懷鬼胎，但那氣氛非常“初戀”，仿佛相識不久，情竇初開！在我準(zhǔn)備起身盛飯時，丈夫已經(jīng)一個箭步?jīng)_過來。在沙發(fā)上，我們擁吻，情不自禁，然后自嘲地會心一笑。丈夫虛心地貼著我耳朵問：“我們這樣會不會太作秀，像演戲？”我推了他一把：“作秀又怎樣？我喜歡！”是的，只要喜歡有什么不對？我們曾經(jīng)太正統(tǒng)太“干凈”的婚姻生活，那才是不正常的，追求“親情”、奢談“恩情”只是一種無奈的選擇，我渴望熱烈的激情，如果演戲可以有高潮，我愿意這么演下去。其實，這也不單純是演戲，我們只是捕捉一種愛的光輝，然后把它發(fā)揚光大，更何況，“做愛”的英文“make love”，直譯為“制造愛”。

我在蛻變，丈夫也變得越來越“無恥”！一天，我因加班，所以回到家比較遲，取鑰匙開門的時候，我看到鐵門上用透明膠貼著一朵干巴巴的玫瑰花，下面還有一張卡片：“太太，花為什么干了？”已經(jīng)夜里11時40分了，想必他睡了，于是我悄悄打開鞋柜，發(fā)現(xiàn)里邊又有一束鮮艷玫瑰同樣附有卡片：“親愛的，因為一朵花也會孤單所以干了！”哦，他自問自答第一個問題，想不到老公也有這花花心思，我一下子忘了疲勞，也活色生香起來。走進(jìn)更衣室，正準(zhǔn)備脫下生硬套裝，又見一朵玫瑰在衣架上，卡片上寫著：“寶貝你不穿衣服更美，正如花。” 這么肉麻的話居然會是從他口里說出，我有種暈眩，轉(zhuǎn)身去廚房，在冰箱上又貼有一朵玫瑰，上面寫著：“夜深了，酸奶在冰箱里，老公在被窩里！”原來丈夫并不是木頭，他對我下班回家后會有哪些習(xí)慣動作都了如指掌：開門、脫鞋、更衣、喝飲料……每一個環(huán)節(jié)都有一句情色提示，我的心就這樣被他催化，浪漫的感覺全變成一個動詞，也許這就是“作秀”，但我已奮不顧身，跟進(jìn)了角色，知“恥”而后勇，我躡手躡腳地來到床頭，彎下身子也貼著他耳朵說：“謝謝！”說時遲那時快，丈夫一下子就把我納入懷里，我小有掙扎，這種感覺很美，但我終究不是他的對手。睜開眼時我總結(jié)說：“無恥的愛，原來可以這么美的！”丈夫壞壞地笑著。確實，如果“無恥”是個錯，我們愿意錯著過完下半輩子。

責(zé)編/范 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