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國古代的詩歌中,詩人為表達的需要,往往要運用一些數字,這些數字在寫景及表達情感方面有著不可替代的作用。而有些作者竟在一首詩中連續運用“一”這個數字,不但沒有重復之感,反而令人為之贊嘆。
南唐后主李煜在位時曾為宮廷畫家衛賢所作《春江釣叟圖》題詞:“浪花有意千重雪,桃李無言一隊春;一壺酒,一竿身,世上如儂有幾人。一棹春風一葉舟,一綸繭縷一輕鉤;花滿渚,酒滿甌,萬頃波中得自由。”李煜是第六子,按照嫡長子襲位的封建傳統,絕對沒有做皇帝的希望,而他自己也絲毫不作這樣的奢想。他本就想要做一個風流倜儻的文人墨客,或者做一名經綸滿腹的高人隱士,從這首詞所刻畫的“漁翁”形象我們可以看出他確實缺乏政治進取之心。
唐代詩人王建的《古謠》:“一東一西壟頭水,一聚一散天邊路。一去一來道上客,一顛一倒池中樹。”總共四句28字的詩中則反復用了八個“一”字,卻給我們勾勒出一幅動靜結合、有景有人的風景畫,絲毫不給人重復之感。
李白的“蜀國曾聞子規鳥,宣城還見杜鵑花。一叫一回腸一斷,三春三月憶三巴”(《宣城見杜鵑花》)和元朝徐再思的“一聲梧葉一聲秋,一點芭蕉一點愁,三更歸夢三更后”(《水仙子·夜雨》)則用“一”字細膩真切地道出了作者因思鄉而斷腸的情懷。
元朝有一首小令《雁兒落帶過得勝令》:“一年老一年,一日沒一日,一秋又一秋,一輩催一輩,一聚一離別,一苦一傷悲。一榻一身臥,一生一夢里,尋一個相識,他一會,咱一會,都一般相知,吹一回,唱一回。”詩中22個“一”字不斷重復,慨嘆歲月流逝,聚離無定,悲喜無常,人生如夢,結尾以隨遇而安、自得其樂作為歸宿,充分表現了人生的酸甜苦辣,反映了人生虛幻的凄苦。
鄭板橋在一幅畫上題詩云:“一竹一蘭一石,有節有香有骨。滿堂君子之風,萬古蒼翠色。”三個“一”字,將畫家的清高品格寓于物,令人敬佩。
清人易順鼎在《天童山中月夜獨坐》一詩中使用了四個“一”,絲毫不給人重復啰唆之感:“青山無一塵,青天無一云;天上惟一月,山中惟一人。”全詩寫出了一種空曠的意境。
清代女詩人何佩玉也寫過一首“一”字詩:“一花一柳一魚磯,一抹斜陽一鳥飛;一山一水中一寺,一林黃葉一僧歸。”該詩也是反復使用了十個“一”字,卻描繪出了一幅山林晚景畫,且對仗工整,自然貼切,不給人生硬、雕琢之感。
康熙帝微服私訪時隨身帶有一把玉骨扇子,這扇面畫有“小橋流水夜”。一日,一店家把扇子碰翻地上,扇子邊上一根玉骨斷了。店家一邊撿起扇子,一邊吟出:“一山一水一小橋,一輪明月照松梢;邊沿雖破乾坤在,一如既往樂逍遙。”康熙帝聽后不但沒責怪反而連聲稱贊。
清朝大才子紀曉嵐,官居協辦大學士,聰敏過人,常跟乾隆讀書作詩。一次,紀曉嵐陪乾隆游覽江景,乾隆命他以江景為題賦七絕詩,并要求每句都以“一”字開頭。紀曉嵐瀏覽了一下江景,不假思索吟道:“一篙一櫓一漁舟,一個梢公一釣鉤,一拍一呼還一笑,一人獨占一江秋。”此詩用十個“一”字,描寫了一幅漁翁在秋江月下蕩舟獨釣、怡然自得的生動畫面,詩中有情有景,有人有物,有聲有色,真乃詩情畫意盡在“一”字中。
現代詩人流沙河也曾作過一首以“一”字貫串全篇的詩《重逢》:“一陣敲門一陣風,一聲姓名一舊容,一番遲疑一番懵,一番握手一番瘋。”詩中巧妙而傳神地描繪出了人們久別重逢的喜悅心情。
“一”這個數字,恰當地運用到詩文中,竟能產生如此美妙的藝術效果,實在令人叫絕。
[作者單位:江西峽江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