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ＷＴＯ規則中找武器

中國是目前世界上出口產品遭到反傾銷指控最多的國家，這一問題在中國加入ＷＴＯ之后愈演愈烈。提起調查的國家除歐美外，墨西哥、日本、印度、阿根廷也加入其中。這一方面是由于當前反傾銷的國際合法性及操作上的靈活性，使得各國越來越充分地利用ＷＴＯ規則，以達到推行自己的貿易政策、保護本國利益的目的；另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則在于，中國加入ＷＴＯ以來，利用自己在傳統領域里的優勢競爭力，增加了產品出口，擴大了市場份額，一定程度地影響到其他ＷＴＯ成員國國內相關領域和行業的利益。

反傾銷規則作為ＷＴＯ制定的旨在維護和促進國際貿易自由化和公平化的一種國際規則，同樣離不開各國國內法的配合，因而反傾銷的國際與國內立法的程度及進展往往是同步的，但這并不意味著國內法可以任意背離ＷＴＯ協議的原則和具體規定。綜觀ＷＴＯ的反傾銷規則，其立法的逐步細化和完備體現了ＷＴＯ意圖在抵制傾銷和促進國際貿易之間尋找平衡點，從而管制和協調各締約國的反傾銷立法和措施。鑒于此，２００１年１２月１１日中國加入ＷＴＯ后，應毫不猶豫地充分利用ＷＴＯ反傾銷規則所賦予的權利，認真審視別國（締約國）對中國產品的反傾銷立法和措施，通過ＷＴＯ爭端解決機制，要求對方嚴格遵守ＷＴＯ規則，從而保護自身利益，改變受制于他國國內法的被動局面。

如何利用ＷＴＯ規則應對他國的反傾銷威脅

（一）直接利用反傾銷協議中賦予發展中國家的優惠待遇。ＷＴＯ協議從多方面對發展中國家作了一些實體與程序上的優惠規定。在反傾銷領域，這種優惠待遇首先體現在由１３個國家和地區在簽署“東京回合守則”時發表的兩個聲明中。當然，其最主要的法律依據則是“１９９４年反傾銷協議”的第１５條——發展中國家成員。這些優惠待遇是中國加入ＷＴＯ后可以享受的權利，它意味著即便中國的產品構成了傾銷，但在考慮到相應情況后，進口國有義務照顧出口國的利益而采取其他“建設性救濟措施”。當然，這一規定相當原則化，而且這種權利的實現要依賴于進口國的理解和遵守。

（二）結合反傾銷協議，利用爭端解決機制保護自身權益。利用ＷＴＯ爭端解決機制，是我國在反傾銷領域利用ＷＴＯ規則的一個主要方面，因為無論是前文提到的優惠待遇的取得，還是對進口國不符合ＷＴＯ反傾銷規則的國內法的抵制，其最終都要得力于這一機制的保障。歸納起來，中國可以根據不同情況，采取以下三種方式：

（１）在針對中國產品的反傾銷指控中，中國要認真審視該國的反傾銷調查程序及措施。一旦發現該國的行為違反了ＷＴＯ反傾銷規則，侵犯了中國的利益，則可正式向ＷＴＯ提起爭端解決程序。如果ＷＴＯ支持中國的申訴，將要求采取反傾銷措施的成員國向中國返還已征收的反傾銷稅，或用其他方式將反傾銷措施對中國造成的貿易損失相應賠償給中國。歐美一直是頻繁利用反傾銷這一工具的國家和地區，其國內立法雖然相對完備，但在一些實體與程序問題上仍然對他國造成了不同程度的損害。到目前為止，已出現多個成功挑戰這些大國的案例。例如，在韓國與美國關于ＤＲＡＭＳ反傾銷稅的糾紛中，韓國指出，美國對其產品繼續征收反傾銷稅的行為違反了反傾銷協議的第６、第１１條。而最終的專家組報告也做出了對韓國有利的裁決，美國商務部已根據專家組報告修改了相應的行政規定。這一案例值得我們借鑒。

（２）中國可以作為第三方參加另兩個成員國間的爭端解決程序，主張第三方權利。第三方制度是ＷＴＯ爭端解決機制中一項具有特色的制度，其優點在于便于更多的成員參與爭端解決，同時使專家組能夠聽取多方面意見，從而作出更為公正合理的處理結論。而作為第三方的中國須與本案有“重大利害關系”，在反傾銷案件中主要體現為：ａ、中國是與爭端的一方處于相同境地，同時被進口國指控為“傾銷國”；ｂ、盡管進口國的反傾銷措施并不針對中國，但中國與被反方具有相似利益或潛在聯系，會間接受到影響；ｃ、中國的利益可能因該案專家組的最后裁定而受到影響。利用第三方的地位，中國可以及時將自己的意見和陳述提供給專家組，從而影響最后的裁決結果和ＷＴＯ對反傾銷規則的解釋和適用。

（３）即便中國的利益未遭損害，但隨時可就其他成員國反傾銷法中與ＷＴＯ反傾銷規則不符的部分，向世界貿易組織的爭端解決機構（簡稱ＤＳＢ）提起申訴，要求其糾正，而不必等到他國對中國提起反傾銷指控之時。雖然帶有某些妥協性的反傾銷協議在一些技術性問題上很難事無巨細地做出統一規定，但這并不代表成員國可以任意作出和反傾銷協議的原則相背的理解和規定。２００１年２月２８日，ＷＴＯ作出決定，指出美國必須于當年７月２６日之前廢除其１９１６年的反傾銷法。這是ＤＳＢ于１９９８年６月９日受理了歐盟和日本就美國這一反傾銷法提出指控后作出的決定。通過這種方式，不但糾正了進口國反傾銷法與ＷＴＯ規則不相符之處，也深化了對反傾銷協議的條款的理解，專家組在個案中具有效力的裁定已在事實上發揮了判例和權威解釋的作用。這種做法的益處在于變守為攻，積極地保護了本國利益，同時也加強了對其他締約國的監督，加快了各國國內法與Ｗ

ＴＯ協議相一致的過程。

利用ＷＴＯ反傾銷規則可能面臨的問題及對策

１．在與他國的反傾銷糾紛中，中國最為關注的、對傾銷的認定頗為關鍵的“非市場經濟地位”問題還無法通過ＷＴＯ機制解決。其原因在于ＷＴＯ反傾銷規則雖提出了這個問題，提請成員國注意，但對來自所謂“非市場經濟國家”的產品的正常價值和出口價格如何確定，未作出具體或原則的規定，成員國有權依國內法來確定。這樣，針對歐美國家普遍采用的“替代國（類比國）”制度給我國產品造成的不公正待遇，中國還無法訴諸于ＤＳＢ求得援助。因此，這個問題的解決還只能依靠中國企業在應訴中依據其國內法的規定和要求，努力爭取“市場經濟地位”和“分別待遇”。目前，一些國家和地區對這一問題的政策和規定已出現了相當程度的松動和變化。中國可利用成員資格，在和其他國家新一輪談判中對“非市場經濟國家”問題提出意見和建議，一同推動這一問題的徹底解決。

２．關于“評審標準”問題。反傾銷協議的第１７條第５款規定，專家組對進口國當局確定的事實應予尊重；對進口國執法裁決中對條約的解釋，凡按“國際公法對解釋的習慣”允許做兩種以上解釋者，只要該解釋是被允許的，專家組就應裁定該當局的措施符合本協議。這里明確對專家組的審案權利作了限制，一般稱之為“評審標準”。這一規定在一定程度上弱化了ＤＳＢ在反傾銷領域的效力，對出口國利益的保護不盡完善。這不僅僅是條約的解釋問題，其背后是各國經濟實力之爭和為維護各自利益而進行的博弈，從根本上講只能依靠發展經濟、壯大實力來解決問題。

３．中國在加入ＷＴＯ和利用其規則的同時，也將中國的反傾銷法及反傾銷調查與措施置于ＷＴＯ的規范之下。而我國的反傾銷法還存在著不完善之處，國務院于２００１年１１月２６日公布了修訂后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反傾銷條例》，并于２００２年１月１日開始施行，雖然與原條例相比，無論在實體還是在程序方面都有長足進步。不足之處是，條文的簡單化以及缺乏透明度和實效性的行政裁決程序，都可能成為他國向ＤＳＢ提起申訴的理由。但從另一個方面來說，它確實促使中國及其企業認真掌握ＷＴＯ反傾銷規則，審視自我，進而向規范化、法制化的方向快步前進。

總之，加入世貿組織難，加入世貿組織之后更難，這一點從最近中美、中國與歐盟關于紡織品貿易的談判中可見一斑。在反傾銷領域中，面對ＷＴＯ締約國的頻頻出擊，妥善解決和盡快化解這個難題，關系到中國經濟的穩定和迅速發展，因此不管是政府還是企業都應該積極應對，嚴格遵守ＷＴＯ規則，并從中找武器，“師夷之長技以制夷”，為中國在世界的和平崛起贏取更高的國際地位和更好的國際環境！

（作者系蘇州市政府副秘書長）

責任編輯：金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