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從醫(yī)院回來后就失魂落魄的,他的同學(xué)劉旭雖然沒有直接說出“絕癥”兩個字,但是他從劉旭的眼神里得到了證實。
小王的腦袋轟的一下子就大了。就在這個時候,科長把一疊材料劈頭蓋臉地摔給了小王:“你這是寫的什么材料?沒有條理性,沒有邏輯性,還錯別字百出。不懂就不要裝懂嗎?還學(xué)人家引經(jīng)據(jù)典,什么蘇軾說,那是蘇軾說的嗎,那是蘇東坡說的,年輕人好好學(xué)學(xué)吧,不要好高“鳥”遠。”
往日這個時候,小王總是小心翼翼,謙遜地站在一旁,陪著笑臉聽著訓(xùn)斥。可今天卻一反常態(tài),虎著臉站了起來,指著科長的鼻尖道:“到底誰不懂裝懂?蘇軾跟蘇東坡是同一個人你知不知道?什么好高“鳥”遠,好高騖遠,念騖你懂嗎?什么沒有條理性,沒有邏輯性,每次好好的材料被你改來改去,改得亂七八糟,害得局長經(jīng)常罵我寫的文章連小學(xué)生的都不如,可你倒好,還那么自以為是。”
此言一出,科長的臉立刻成了豬肝色,他怎么也想不到平時這個唯唯諾諾,像個哈巴狗似的年輕人,今天怎么會吃錯藥,竟當(dāng)著全辦公室人的面拆他的臺。
說完這些話,小王的心里忽然舒坦了。自打小王進了機關(guān)后,他做事說話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得罪領(lǐng)導(dǎo),平時只要科長咳嗽一聲他都要顫三顫,更不要說當(dāng)他的面指出他的錯誤了。現(xiàn)今自己得了絕癥,什么都不管了,他發(fā)現(xiàn)原來挺直腰板說話是這么的舒坦。
科長說好個小王,我這就告訴局長去,我讓你吃不了兜著走。小王瀟灑地一甩頭說,去吧,誰怕誰。
科長摔了門,然后徑直走向局長的辦公室。
科長剛走,小王就蔫了,他倒不是像以前那樣怕這怕那,而是傷心自己沒有幾天活路了。
小王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妻子見小王沒精打采的就擔(dān)憂地問:“怎么啦,哪兒不舒服?”
小王一聽這話,眼淚就開始打轉(zhuǎn),他對妻子說:“小麗,這往后,我要是不在了,你們娘兒倆可要繼續(xù)好好活著。”
小麗笑著說:“這好好的,說什么喪氣話。”
小王說:“劉旭告訴我報告單出來了,我得了絕癥。”
小麗笑得都快岔了氣:“劉旭跟你開了個玩笑,你還當(dāng)真了。”
小王說:“你說什么?”
小麗說:“劉旭下午打電話到我家,他說剛才你打了個電話給他詢問病情,他說你的胃是因為喝酒喝壞的,為了讓你能深刻記住喝酒的壞處,就想嚇嚇你,其實你的胃只是得了慢性淺表性胃炎,沒什么大問題。最后還說今天是愚人節(jié),也是給你的報復(fù),去年他被你耍慘了。”
“原來是這樣。”小王高興得跳了起來,盡管小王被騙了,但他還是很高興,更何況劉旭說得對,去年劉旭被他耍得更慘。
可是高興勁還沒過,小王的冷汗又下來了,他想起了今天辦公室里發(fā)生的事。糟了,這下糟了,該怎么辦?小王越想越怕。
不行,我得當(dāng)面跟科長道歉。小王想著,就騎了摩托車出門了。
小麗在后面追著道:“這深更半夜,人家早就睡了!”
“那我也要在他家門口等,我要在第二天清晨第一縷陽光出現(xiàn)的時候跟他說聲對不起。”
小王精神恍惚地騎著摩托車往科長家方向而去,他是越想越怕,越來越后悔自己的沖動,就在小王精神恍惚之際,冷不防從黑暗里斜沖出一輛小轎車把小王撞了個四腳朝天。
小王剛送到醫(yī)院就死了,到的時候還在惦記著跟科長道歉的事。
第二天,消息很快就傳到了單位,局長拿著剛要簽發(fā)的文件不無感慨地說:“我剛要發(fā)文件提拔他,怎么人說沒就沒了。”原來局長很早就想提拔小王,可是他太過懦弱。昨天科長氣呼呼地找到他的時候,他聽了倒挺高興的,覺得小王成熟了,敢于指出領(lǐng)導(dǎo)不對的地方,可是這任命的文件還沒簽發(fā),小王就去世了。
科長帶著科室的成員到醫(yī)院最后看一眼小王的遺體,到醫(yī)院嚇了一跳,原來小王的眼睛還圓睜著,一副驚恐不定的樣子,嘴巴好像要說什么,卻沒有說出來。科長問小麗何故,小麗淚眼汪汪地說:“他到死的時候還在惦記著向你道歉的事,他說他不該對您那樣說話。”
科長嘆了口氣說,我后來回想了一下,小王說得沒錯,應(yīng)該道歉的是我。
可是小王仍是那副驚恐不安的表情。小麗說科長我也沒別的事求你,求你對小王說:“我原諒你了。”
科長惶惑地看了看小麗,最后還是開了口。
哪知道剛才還張著嘴的小王,此刻已經(jīng)合上了嘴巴,臉上的表情也變得很安詳,甚至可以看到他嘴邊掛著的一絲欣慰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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