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舉報信
“五一”前夕,烏魯木齊市公安局刑偵支隊十一大隊收到一封郵寄來的舉報信,信中說,有一個50多歲男人有重大販毒嫌疑,而且販毒數量較大,但這個男人叫什么不清楚,只知道這人有一個外號叫“白毛”。
在辦公室里,大隊長朱小剛將信平展在桌上,仔細地看了幾遍,極力盤點這么多年來,在自己的緝毒生涯中所打過交道的和只聽其名未曾交手的毒販子們。從警20多年,朱小剛在緝毒戰場應該說是戰果輝煌,他榮獲過“烏魯木齊十佳民警”、“新疆優秀民警”、“全國禁毒先進個人”、“新疆綜合治理先進個人”,為此榮立公安部一、二、三等功。也正因為此,一些毒販子們曾多次揚言,要活埋朱小剛。當朱小剛在他的大腦中將那些還在“道上”活動及已抓獲的毒販們一個個過網時,突然想起年初的一次緝毒戰役中,有朋友曾告訴過他:烏魯木齊有個50多歲的男子,據稱是毒品道上的老“江湖”。
朱小剛讓緝毒警去了解,一個叫吉力力的人出現了,再進一步了解得知,吉力力在這條道上果然很有名氣,他還有一個好記的外號:白毛。原因是他一頭白發。
朱小剛將吉力力的情況向支隊領導和市局領導作了匯報,領導們一致決定:調查吉力力。
一個星期后,調查結果出來了,有點出乎意外:吉力力一直在喀什,沒有任何販毒的行為。
難道那封舉報信有誤?朱小剛以職業人的敏感認為舉報信絕不會是空穴來風,他決心再做一次仔細調查。十一大隊的緝毒警們又一次往返于喀什。在喀什,化裝了的緝毒警們終于了解到,吉力力是因為腿部骨折而在家養傷,他在喀什已住了幾個月了。
人的第六感覺往往是難以言表的。朱小剛覺得吉力力應該同毒品有關,他現在沒有活動,不能說他以前和以后就沒事,因為舉報信和小毒販都指證了他。
密切關注吉力力的這條線不能斷。這是報經支隊領導和市局研究后作出的決定。
神秘的一女兩男
在喀什吉力力的家鄉,吉力力算得上是個風云人物了。他在烏魯木齊一個頗有名氣的小區里,有一套裝修豪華的住宅,平日里的衣兜里總是裝著厚厚的一沓鈔票,招待親朋好友也出手大方。所以,他雖然現在窩在偏遠的喀什,家里也是電話不斷,朋友探望不斷。
在經過一段時間的仔細觀察后,圍在吉力力身邊的人就分出了不同的目的。用大隊長朱小剛的話說,吉力力就像一只大蜘蛛,圍在他身邊的人就是那張亂網,我們就要從那張網上剝出我們需要的東西。
經過一段時間的分析剝離,有三個神秘的一女兩男凸顯了出來。
女的叫古麗努,是個中年婦女。這個女人絕對不是一般的職業女性或家庭婦女。她開著一家公司,經營著一個酒店。酒店是個小酒店,在周圍人眼里,都不算顯山露水。公司的業務也很一般,無非是賣一些中低檔的化妝品和護膚品;小酒店的生意也不是十分火暴,可是古麗努卻經常坐飛機往返于廣州和云南,而且行動十分詭秘,今天在廣州,沒幾天就去了云南,手中經常攥著大把的鈔票,似乎做著很大的生意。古麗努到吉力力家,總是獨來獨往,應該屬于單線聯系。他們之間的交往顯得極為神秘,周圍沒人能知道。
這兩個男人也是和吉力力單線聯系,但這兩個男人之間的來往卻是十分密切。一個叫文新成,46歲,烏魯木齊人,另一個叫庫爾班,39歲,喀什人,同吉力力是老鄉。
當文新成的照片和材料遞到朱小剛的手里時,朱小剛真有些吃驚,這個文新成他認識。那還是朱小剛在公交分局反扒時,抓過有偷竊行為的文新成。那時的文新成還有個外號:大頭。許多年不見了,文新成老了,但模樣基本沒變,還是那一臉的大胡子、高鼻子、大眼睛。前些日子,聽公交分局的戰友說,文新成在打聽他朱小剛。文新成曾問公交分局的民警,朱隊長現在在干什么?文新成這么關心我,說明他心里有事。朱小剛心里也有譜了。再看文新成的材料:文新成于20世紀90年代初就在云南和一個新疆人開了一家旅游公司,把云南及全國各地的游客拉往緬甸和泰國旅游。這個旅游公司規模不算小,還經營游艇業務。到了2002年,這個旅游公司倒閉了,文新成回到了新疆。回新疆后,文新成又開了一家汽車運輸公司,往全國各地運送貨物,再把各地的貨物拉回來。
在云南往緬甸運游客、在新疆往全國各地往返運送貨物,這絕對是販運毒品的有利條件。
庫爾班在烏魯木齊既沒有正當職業,又沒有可以賺錢的公司、商店或工廠,但他卻出手闊綽,在烏魯木齊市內有兩套商品房,還有自己的私家車。庫爾班平時很少同人交往,就是鄰居們也不來往,所以,沒幾個人知道他到底是干什么的。
詭秘的古麗努、從云南回來的文新成、看不出深淺的庫爾班,這三個人形成了一個三角,三角的中心便是海洛因。吉力力在這個三角中占據著什么位置,目前還是一個謎。
朱小剛將這三人的情況向支隊長蘇彥冰和主管刑偵的副局長黃亞波匯報后,經過進一步分析研究后取得了一致的看法:秘密偵查文新成和庫爾班。
兩只狡猾的狐貍
跟蹤文新成和庫爾班并不是件容易的事,這兩個人在道上混了許多年,很有些反偵查的意識。
緝毒警劉亞峰在跟蹤文新成時,真是有一番深刻的體會。
8月初的一天,文新成在家中接了一個電話后,就出門發動了他那輛舊桑塔納車。劉亞峰立即開車緊緊跟蹤。10分鐘后,文新成駕車到了一個十字路口,此時正是綠燈。文新成的車卻停了下來,任憑后邊的車排成長龍狂按喇叭,他的車就是不動。就在綠燈一閃紅燈即將閃亮的一剎那間,文新成的車箭一般駛過了十字路口,后邊的車全被紅燈擋住了。劉亞峰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文新成的汽車駛過了十字路口,又拐上了另一條街后消失了。氣得劉亞峰直罵文新成是個老狐貍。
文新成還有一手“絕活”:他去一個地方,絕對不直接去,而是開著車串幾家商場或飯店,在馬路上繞幾個圈子,一邊繞一邊從反光鏡里查看后邊有沒有汽車跟著他。新疆地廣人稀,一天下來,緝毒警特辛苦。尤其是在高速公路上,他經常是開著開著突然將車停在路邊,觀察后邊有什么車也跟著停下來,以此來判斷是否有人跟蹤他。為了不讓文新成察覺,跟蹤的緝毒警只好繼續行駛。就這一手,讓十一大隊的好幾個緝毒警跟丟了他。
文新成如此,庫爾班也不比他差到哪里。大隊長朱小剛在一次跟蹤中,就領教了庫爾班的“厲害”。
那天庫爾班要去會見一個外地來的毒販。穿了件紫紅色小黑格襯衣的庫爾班,忽然不開自己的車了,他開了輛不知從哪兒弄來的沒有車牌照的舊車,就開始在馬路上兜圈子。這次兜圈子不同以往,而是圍繞著一個十字路口慢慢地轉圈。后邊的朱小剛緊緊地“咬”著他,絲毫不敢放松。
庫爾班在那個十字路口轉了三圈,仍不見有停下來的意思。在轉到第四圈時,庫爾班突然加速,汽車快速駛到了一家賓館旁邊的小超市門前。
庫爾班下了車進了那家小超市。在超市里,庫爾班買了瓶礦泉水,站在窗戶前邊喝邊朝外看。為了不讓庫爾班發現,朱小剛只能把車停在遠處的一個小飯店門口,坐在車里觀察。
一瓶礦泉水喝到一半時,庫爾班覺得應該放心了,因為他沒有發現任何異常的動靜,于是從兜里掏出手機開始打電話。10分鐘后,從小超市旁邊的賓館里出來了一個年輕小伙子。庫爾班立即走出小超市上了他的汽車,那小伙子也隨后上了車。十幾分鐘后,小伙子從車里出來又回了賓館,庫爾班則開上車朝離他家相反的方向駛去。朱小剛也發動車跟在后邊。
庫爾班這次不兜圈子了,他直奔高速公路。在高速公路上,庫爾班連停兩次車,朱小剛都因和他的車保持著一定的距離而沒被甩掉。沒想到在快到一個岔路口的便道時,庫爾班的車又一次停了下來,這次停車時間足有七八分鐘,然后,庫爾班將車一拐,駛進了便道后立即加速。這一手真讓朱小剛措手不及,跟著進便道,會因車少勢必被庫爾班發現;不進便道,就會讓庫爾班走脫,失去控制。庫爾班這一招真夠絕。朱小剛決定寧可讓庫爾班走脫,也不能打草驚蛇驚動他。朱小剛需要的是庫爾班和文新成的“大行動”,而且朱小剛堅信這兩個人絕對不會沒有行動,他們決不是做“零售”的,他們是要做“批發商”。
望著庫爾班的汽車在公路上消失了,朱小剛心想,庫爾班,你就跟我們兜圈子吧,咱們看誰笑到最后!
大案浮出水面
案情的發展還真讓朱小剛分析準了。從8月20日開始,文新成和庫爾班的聯系突然頻繁起來了,兩個人除了電話聯系,還多次見面,而且兩個人都分別去銀行查賬劃卡。頻繁的電話、鬼鬼祟祟的見面交談、到銀行查賬劃卡,這三件事連在一起便構成了一個信號:這兩個人要做一樁大生意了,種種線索顯示,這樁大生意他們很有可能會到云南去做。
近幾年,新疆的毒販子們已發生了變化,不少人從過去給內地大毒販當馬仔,在新疆境內販賣零包,到涌向內地,以做生意為名加入了外流販毒的隊伍。這些人中有的已經從過去的馬仔發展成老板,數量也從零包到幾十克,從幾千克再到幾十千克,有的甚至直接同境外的毒梟聯系,直接從金三角進貨,并在云南、廣州、北京、上海、新疆等地形成了固定的區域和分銷網絡。在長期的販毒活動中,這些人逐步形成了職業化、家族化、反偵查力強、隊伍不斷壯大的特點。這種販毒方式的改變,給烏魯木齊公安緝毒工作造成了很多難以想象的困難。因為新疆販毒分子在離開本地后,他們的活動情況就很難掌握,加之情報傳遞速度緩慢,新疆和內地又是山高路遠,難以打擊;內地緝毒警又因這伙毒販子組織嚴密,語言交流有障礙而無法深入,這就造成了一個空白點,使得這伙毒販子們有了可乘之機。
事不宜遲,朱小剛立即將這些情況向支隊、市局、自治區公安廳的領導作了匯報。各級領導高度重視,自治區公安廳副廳長劉克勤、禁毒處處長黃伯華、市公安局副局長黃亞波、市公安局刑偵支隊支隊長蘇彥冰,多次聽取案件進展情況匯報,關注案情進展,分析研究案件偵破方案。
8月27日,由自治區政法委組織召開了公、檢、法“三長”會議,針對此案具有在新疆策劃、新疆籌款、異地交易的特點,統一了認識,為該案后期的訴訟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此案定為:“8.27”專案。
昆明機場文新成失蹤
8月30 日上午,一向小心做事的庫爾班突然開車直奔他家附近的一家銀行,將一個卡里的50萬人民幣轉入另一個卡中,然后電話訂購了9月3日飛往云南昆明的飛機票。這一切辦完后,他開著車開始在街上兜圈子了,跟在他后邊的劉亞峰開著車幾乎是眼珠都不錯地盯著,現在可是關鍵時刻呀。庫爾班在轉了幾圈后向右一拐,車駛向了一條市中心車水馬龍的繁華大街。這條街上的車輛川流不息,庫爾班駕著車就在車海中穿梭。劉亞峰緊緊盯住不放,正在這個緊張的時刻,沒料到一個交警擋住了他的車,原因是他違反了交通規則。又氣又急的劉亞峰趕快掏出工作證,向交警說明情況,然而待交警放行后,庫爾班卻不見了蹤影。劉亞峰琢磨了一會兒,覺得庫爾班應該在附近的賓館,因為他的習慣是在賓館里辦事談話。
劉亞峰的判斷是正確的。當劉亞峰駕車來到這條街上的一家五星級賓館的大門口時,他隔著大玻璃窗朝里一望,那顆提著的心立馬放下了,庫爾班正坐在賓館的大廳里和文新成低頭說著話。這兩個人交談了大約20多分鐘,文新成先走,隨后庫爾班也離開了賓館。
當天下午,文新成也訂了9月3日去云南昆明的飛機票。也就在這時,十一大隊得到一個情報:古麗努在廣州以做生意為名,正在籌集大量的資金。
庫爾班和文新成要動了,一場戰斗就要開始了,此時朱小剛有一種大戰臨近的感覺。盡管對于此案朱小剛已做了周密的安排,但他還是覺得手心捏著一把汗。他深知此案意義的重大:這將是第一次打擊新疆外流販毒人員的行動,成功了,將會給這些新疆外流販毒分子們一次有力的打擊,失敗了呢……此戰只能勝,不許敗!
朱小剛再一次把此案所有的準備方案又一一落實一遍。
9月3日,是個秋高氣爽的日子,中午1點20分,文新成和庫爾班如期出現在烏魯木齊國際機場的候機大廳里,他們倆買的都是下午2點的飛機票。
十一大隊的緝毒警楊源、劉亞峰、王俊明,早已領先一步候在機場了。他們要將這兩位“護送”上飛機,再坐下一個航班去昆明。
副大隊長馬龍早已于8月27日帶員到達昆明,并且同昆明市的公安緝毒警同行們做好了“迎接”的一切準備工作。
四個半小時后,飛機轟鳴著降落在昆明機場。這個季節是昆明最宜人的季節,不冷也不熱,可是馬龍和戰友們卻因高度的注意,唯恐錯失戰機,個個頭上汗涔涔的。守候在機場的接人處,他們看得眼睛都直了,才看見庫爾班提著個黑色小包隨著人流走出了機場,不料文新成卻不見蹤影。
文新成難道沒上飛機?
電話當即打到在烏魯木齊坐鎮指揮的大隊長朱小剛處,朱小剛心里一跳,文新成怎么能失蹤呢?護送文新成和庫爾班的緝毒警親眼看著這兩個家伙走進了機艙,又看著飛機起飛,然后又送楊源等三位戰友上了另一個航班。是不是文新成在飛行中途,飛機在成都停留了那幾十分鐘后沒再上飛機?不會吧,文新成的飛機票是飛昆明而不是成都,機場的工作人員是不會讓他走的。但是,文新成這只狡猾的狐貍,什么怪招都能想出來。此時,朱小剛立即打電話讓馬龍一定要死死地盯住庫爾班,有庫爾班在,文新成就會出現,因為他們倆要聯手做這筆大生意。
工作安排完了,該考慮的似乎都考慮到了,可朱小剛的心卻一直提著。十一大隊是個新成立的緝毒專業隊,年輕的緝毒刑警們大部分都是新手,實戰經驗少,萬一完不成任務怎么辦?自己絕對不是個神探,但是他相信,十一大隊的緝毒警們,包括他自己,一定會盡最大的努力。
出了機場的庫爾班對昆明很是熟門熟道,他攔了一輛出租車來到了昆明一家較有名氣的三星級酒店登記住宿。待庫爾班提著包進了三樓的804房間后,馬龍也立即登記住宿,房間號是805,就在庫爾班對面。
兩個小時后,楊源、劉亞峰、王俊明也到了昆明,戰友相見分外高興,但文新成的失蹤卻讓他們覺得這事真奇怪。
晚上10點30分,一直在805房間的門鏡前觀察804房間的偵查員突然發現,804房間門前出現了一個男人。楊源過去一看,高興得差點叫出聲來,這個男人不就是失蹤的文新成嗎?馬龍也高興得不行。文新成,你這個狡猾的狐貍終于露面了!
文新成在804房前站了不到一分鐘,門開了,庫爾班站在門口朝文新成招手,文新成扭頭向左右看了看,閃進了房間。半個小時后,804房間的門開了,文新成頭一探,腳步很輕地走出來,他穿過走廊進了電梯。在一樓大廳,服務生給文新成叫來一輛出租車,文新成麻溜兒地鉆了進去。
金葉小區的一對夫婦
昆明的夜幕十分美麗,五光十色的霓虹燈和馬路邊璀璨的路燈構出了一座現代化城市的夜景,出租車在昆明市的大街上不快不慢地兜著圈子,坐在車里的文新成悠閑得像是第一次來昆明觀光的游客,似乎陶醉在昆明的夜景里。馬龍和昆明市的緝毒警們開著車,保持著一段距離地盯著這輛出租車。出租車最終駛進市中心的金葉小區,在6棟1單元門前停了下來。文新成走進了1單元的302室。
看來這是文新成在昆明的落腳點了,文新成和這個302室里的人是什么關系?事不宜遲,馬龍立即安排人調查302室里的人員情況,同時嚴密監視302室。
時間不長,在當地警方的配合下,302室的調查就有了結果,這里住著一對應該說是年輕的夫婦,男的叫葉威,33歲,女的叫線紅梅,23歲。雖然葉威只有小學文化,但在江湖上卻小有名氣,做人做事很老到,憑著他那副兇狠的長相和做事狠毒的手段在緬甸一混就混了八九年。在緬甸他認識了文新成,并投奔到文新成的旅游公司,在公司里開游艇。文新成的公司倒閉后,葉威直接和緬甸的一個大老板掛上了鉤,由馬仔成為二老板,做起了運輸生意。線紅梅更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這個原本淳樸的農村姑娘因為向往做個城里人,16歲就開始在歌舞廳里當坐臺小姐。這個特殊的職業,讓線紅梅迅速地見識了社會上的丑惡現象,就如同掉進了一個大染缸。在這個大染缸里線紅梅不但沒想爬上來,反而學會了在里邊游泳。認識葉威以后,兩個人真覺得志同道合,于是便成了一對夫婦。幾年的工夫,這對夫婦沒做什么具體的生意卻迅速暴富,不但在金葉這個高檔小區買了商品房,還買了三輛汽車。
看來,葉威和線紅梅夫婦是和文新成一同在蹚毒品這種渾水。
8月28日,葉威和線紅梅開了一輛車牌號9421的皮卡車,到云南的思茅市走了一趟。思茅就是毒品從緬甸進入云南的重要渠道之一。
夜深了,朱小剛躺在辦公室的沙發上久久不能入睡,自從副大隊長馬龍帶著刑警們奔赴云南之后,這小辦公室里的沙發就成朱小剛的床了。文新成在這樁案件里似乎是個中間人的角色,葉威和線紅梅應該是供貨方了,那么庫爾班呢?在廣州籌集資金的古麗努和這個案件有什么關系呢……
這一夜朱小剛幾乎沒睡,他在一段一段地梳理著這樁案件上的每一件事和每一個人。
36.6千克的海洛因
9月4日上午11點,302室的門開了,文新成走了出來,他來到小區的停車場,發動了葉威家的那輛黑色嘉美車。文新成開著車在小區門口的菜攤上買了點青菜,然后又繼續往前開,停在一家銀行門前。文新成進了銀行,掏出銀行卡在自動提款機上刷卡,連著刷了三次,抽出卡就用手機打電話,打完電話他開著車就回了金葉小區的302室。
這時,盯著庫爾班的緝毒警打來電話,庫爾班退了這家賓館的房間,乘出租車到另一家賓館開了一間房。
文新成和庫爾班在搞什么名堂?守候在金葉小區的馬龍和戰友們一時都弄不明白,但有一點大伙心里都能意識到:文新成、庫爾班和302室的這對夫婦絕對要開始行動了。
十幾分鐘后,文新成又下樓去開那輛黑色嘉美車。這一次,他開著車直奔小區附近的那家銀行,在銀行的提款機上,他看到卡上顯示出有200萬元的人民幣。文新成抽出卡,一臉的輕松,資金到手,這筆買賣就可以進行了。心情愉快的文新成,開著車又來到一個市場,在市場里,他買了一大一小兩個藍色旅行箱,將小箱放進大箱里,回到了302室。
12點10分,葉威和線紅梅兩人下樓來,葉威手里提著那個藍色的旅行箱。兩人來到小區停車場,上了黑色嘉美車,線紅梅開車,葉威坐副駕駛座。出人意料,兩人將汽車開到了小區的車庫里。葉威在小區買了一間車庫,專門停放他們的皮卡車。葉威掏出鑰匙打開車庫門,提著藍色旅行箱走了進去。線紅梅則留在嘉美車里,實際在為車庫里的丈夫放哨。20分鐘后,葉威提著一大一小兩個藍色的旅行箱出了車庫,上了嘉美車。線紅梅四下張望見沒有什么異常的情況,開著車返回到他們住的單元門前,停車,鎖車,兩人空手一起上了樓。
下午兩點鐘,文新成、葉威、線紅梅三人腳步輕快地下樓來,上了那輛車牌號為5277的嘉美車。司機仍是線紅梅。
嘉美車在昆明市的大街上不緊不慢地行駛著,十一大隊的緝毒警和昆明市公安局的緝毒警們也不緊不慢地緊跟著。十幾分鐘后,馬龍發現線紅梅在大街上開始兜圈子,走了一半的路途時,嘉美車停下來了,葉威下了車提出那個小的藍色旅行箱,放進停在路邊的一輛銀白色的豐田越野車里。
嘉美車又繼續往前開,車里的三人都表情緊張,誰都沒講話。開車的線紅梅突然說,我覺得有一輛摩托車好像跟在我們后邊。線紅梅的話讓葉威和文新成都嚇了一跳,兩人朝后看了又看。文新成說,你停下車,我出去看看。下了車的文新成并沒有去看什么,而是一下就消失在街邊的行人中了,并且把手機也關了。
針對這一突然出現的新情況,馬龍立即向朱小剛匯報。朱小剛當機立斷,讓馬龍馬上秘密抓捕葉威和線紅梅,不能讓已經開始驚慌的葉威和線紅梅再消失。
有了命令,隱蔽在汽車上和摩托車上的緝毒警們一齊擁上來,圍住了嘉美車,當場抓獲葉威和線紅梅。在車上,找到了那一大一小兩個藍色旅行箱,大箱內裝有50塊海洛因,小箱內裝有36塊海洛因,86塊海洛因的總重量是:36.6千克。
幾乎在抓捕葉威和線紅梅的同時,守候在庫爾班附近的緝毒警也接到了朱小剛的命令,將正在賓館里與古麗努通電話并等候文新成領人來送貨的庫爾班抓獲。
而在廣州為庫爾班籌資的古麗努,聽到庫爾班電話里傳出的聲音不對,立馬關閉手機,從此消失。這不能不說是個遺憾。
文新成落網
被抓捕后的葉威和線紅梅交代說,他們一點也沒想到會落到新疆警察的手中。在這條道上他們蹚了這么多年,全憑著小心謹慎沒出問題,這次安排得這么周密怎么能翻船了呢?
庫爾班更是想不通,這批“生意”從開始策劃到現在來昆明取貨,一點風聲都沒漏,怎么就招來這么多警察。這一筆買賣可虧大了,200萬元出去了,卻沒拿上貨,還得進監獄。
三個毒販落網,繳獲36.6千克的海洛因,應該是戰果不錯,但文新成卻沒有抓獲歸案,這樁案件就不能算圓滿,更何況文新成身上的銀行卡里還有近200萬元的毒資。這200萬元是購買大旅行箱里的50塊海洛因的贓款,那36塊海洛因,因為款未到,所以,葉威夫婦才決定把那個裝有36塊海洛因的小旅行箱放在路邊的銀白色越野車里。
200萬元不是個小數字,有了這筆錢,文新成就可以遠走高飛,就可以躲避一段時間了。馬龍在和朱小剛聯系后,在云南省公安廳禁毒局、昆明市公安局禁毒支隊的配合下,對昆明市的機場、公路、鐵路、邊境都進行了布控,防止文新成攜毒資外逃或逃往別的地區。
晚上10點多,葉威的手機突然響了,手機上顯示的是文新成的手機號碼。
文新成出現了,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他倒自己送上門來了。
葉威按緝毒警的指示接通了電話。
文新成第一句話就問,你們沒事吧?葉威說,什么事也沒有。你到哪里去了,我們怎么找不見你呀。文新成又問,你們現在在干什么?葉威回答,我們正在做飯,你吃了沒有?文新成說,我還沒吃呢。葉威說,那你過來和我們一起吃吧。文新成同意了,答應一會兒就過來。
馬龍立即安排偵查員到金葉小區和葉威的家去等候文新成。這是最后一步,也是最關鍵的一步,萬萬不可大意,更何況文新成已經是草木皆兵了,稍有不慎便會讓他再次逃脫。
十幾分鐘后,小區門口守候的緝毒警沒有發現文新成的身影,葉威家的門鈴卻響了。從門鏡里看,文新成正站在門口。守候在葉威家的緝毒警拉開門,文新成一進門面對指向他的槍口和幾張陌生的面孔,他一下愣住了,緊接著他撥開圍著他的緝毒警就往葉威家的臥室里沖,幾個刑警迅速將文新成壓倒,給他戴上了手銬。搜查葉威的臥室,找到用黃油紙包著、用白色透明膠帶纏繞的海洛因一塊,在一個黑色的夾包里,搜出德國產銀白色制式手槍一支、彈夾兩個、消聲器一個、子彈88發。此時,文新成已經低著頭蹲在地上了。
文新成的歸案使幾個不解之謎都有了答案。
文新成在昆明機場剛下飛機,便被通過關系進入機場的線紅梅和葉威接走了。
文新成下了那輛嘉美汽車后,快速拐進了另一條大街,然后坐出租車來到他的朋友處,讓他的朋友以自己的名字為他登記住宿。這樣的結果是:偵查員們在附近的賓館根本找不到文新成的名字。
藏在葉威臥室里的手槍,是葉威送給文新成的。中午出去交貨時,文新成提出要帶上這把槍,葉威不同意并告訴他說,這幾天大街上公安人員查得很嚴,千萬別帶,別惹事。
面對緝毒警,文新成說他真的是徹底失敗了。他說,他在從金葉小區的后門往葉威的家走時,曾往停車場看了一眼,沒有看到葉威的那輛嘉美車,當時他感覺不對,不想進去了,但又一想還有100萬元的貨款沒有拿上。這筆300萬元的生意如果做成了,作為中間人他可以得50多萬元。就為這50多萬元也值得冒一次險,沒想到卻送到緝毒警的手中了。
“8.27”大案大獲成功,抓獲毒販4人、繳獲海洛因36.6千克、作案汽車三輛、毒資190余萬元、手槍一支、子彈88發。
此案為成功打擊新疆外流販毒分子開創了先河,也為公安部門區域間合作緝毒積累了寶貴的經驗。公安部副部長孟宏偉對此案批示:此案破得好。
“白毛”開始行動
“8.27”案件的勝利,使朱小剛更堅定了他的判斷:吉力力絕不是個“小商販”,他不動,只是因為腿骨折。所以,吉力力這根線一直沒有放松。
10月2日上午,昆明市公安局禁毒支隊的戰友來到烏魯木齊,朱小剛把他們從飛機場接回來,計劃帶他們領略一下西部邊城的獨特風光。下午兩點,一個情報就送來了:吉力力剛從喀什回到烏魯木齊沒幾天,就開始讓他手下專門運送毒品的“騾子”給他干活了,而且今天下午就開始行動。
朱小剛只好向昆明的戰友致歉,心里直罵這個“白毛”吉力力:早不來晚不來,偏等遠方的戰友來了,“十一”長假到了,他也開始行動了,弄得我們既不能陪戰友,也不能休息。
生氣歸生氣,但也有一丁點兒的高興:安靜了幾個月的吉力力終于伸出了原本罪惡的手。
下午,兩個年輕的小伙子來到吉力力住的小區門口,在門口其中一個人給吉力力打電話。販運毒品的“騾子”公然送貨上門,這可真夠膽大,吉力力和“騾子”都不怕嗎?
幾分鐘后,吉力力出現在小區門口,身材高大、一頭白發的吉力力一身帥氣的打扮,淡藍色的牛仔褲,米黃色的T恤衫,腳上是淺灰的休閑鞋,背著個紅色的牛津包,咋看都像個有錢有風度的成功人士,誰能想到他居然是個專做毒品生意的大毒梟。
一個“騾子”從懷里掏出一包東西遞給吉力力,吉力力把東西放進牛津包里,然后從包里拿出一沓錢交給了“騾子”,接過錢的“騾子”轉身就招來出租車走了。吉力力也快速地回到家。整個過程不足5分鐘,三個人幾乎沒說幾句話。
動,還是不動?
朱小剛經過考慮決定還是不動。吉力力這么公開地做毒品交易,可能是對緝毒警的一個試探,也許還有什么別的目的,但是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吉力力絕不會只限于做這500克的毒品生意,他要看看吉力力到底想干什么,做多大的生意。
云南之行
兩個多月就這么過去了,在這兩個多月中,吉力力又類似這樣地接了三次貨,每次也都是在200克至300克之間,隊里有些戰友有點急了,建議打擊一次吉力力的囂張氣焰。朱小剛依然堅持不動,他鐵了心要同吉力力進行一次意志和毅力的較量。
從12月開始,吉力力的活動突然頻繁起來,平時他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家里打電話,而現在他每天都要出門,到賓館、飯店見“朋友”。也就在這個時候朱小剛得到一個情報:吉力力連著幾天到火車站,他要買火車票,要去廣州和一個朋友做服裝生意。
吉力力要出“遠門”做生意了,十一大隊也立馬做好了準備工作,可是就在吉力力要動身去廣州的前一天,機場傳來消息:吉力力買的是2005年1月3日去云南昆明的飛機票。
狡詐的吉力力玩起了聲東擊西的把戲,十一大隊的緝毒警們也決定奉陪到底,他們堅信一句俗話:狐貍再狡猾也斗不過好獵手。
朱小剛安排副大隊長馬龍帶楊振龍、劉亞峰等人立即趕去云南昆明市,還是老規矩:“恭候”吉力力。這天是12月31日,第二天便是元旦,用朱小剛的話說,吉力力專在節假日折騰我們。
1月3日上午,吉力力背著他那個招人眼的紅色牛津包,穿著一件深色小格休閑裝,瀟瀟灑灑地來到了飛機場登上了飛機,他做夢都沒有想到,和他同機的是他的克星:朱小剛、王俊明、楊雁。
坐在飛機上的吉力力閉目養神,一副休閑模樣。坐在他后邊的朱小剛等三人卻高度緊張,吉力力的云南之行要做多大的生意?他到云南找誰?這一切全是未知數,全要靠機敏的反應,準確的分析判斷,真是任重道遠。
到了昆明機場,吉力力一下飛機就給人一種如魚得水般的感覺,他太熟悉這兒了。他掏出手機,換了一個手機卡,然后邊打電話,邊到民航設在機場的售票點買了一張到德宏的飛機票。這一切事都辦完后,吉力力來到一家牛肉面館,一進門老板就迎了過來,兩人親親熱熱地說著話,一看就知道吉力力是這兒的老客戶。吃完牛肉面,吉力力就在機場附近的酒店開了間客房,自然,十一大隊的緝毒警們做了他的鄰居。
第二天,吉力力背著他那個紅色牛津包離開了酒店,直奔機場。在機場,吉力力剛辦完登機手續不到5分鐘,他的手機響了,吉力力接通電話后下意識地四下看了看。電話不長,不足兩分鐘,但吉力力卻顯得格外緊張,他關了手機后提著牛津包就進了衛生間。這一下吉力力在里面待的時間可真夠長,直到飛機開始登機,旅客坐滿,他還在衛生間里不出來。飛機廣播開始喊人,他仍沒有出來,和他同乘一個航班的緝毒警只能把突變的情況告訴朱小剛。朱小剛一聽,真是“佩服”這個多變的吉力力,他又在耍什么花招?朱小剛便和昆明的戰友立即開車往機場趕。
飛機起飛了,吉力力這才出了衛生間。朱小剛等人火速趕到機場時,吉力力已經站在機場的候機大廳,好像在等候什么人。十幾分鐘后,一個小伙子提著箱子來到吉力力面前,兩人用維吾爾語交談了幾句,就一起進了機場的專用綠色通道,上了飛往芒市的飛機。
吉力力突然改變航程,打亂了警方的計劃安排。朱小剛馬上改變作戰方案,重新進行工作調整,一切都是在幾分鐘之內搞定,時間在這個時候比金錢還珍貴,要緊緊盯牢吉力力。
飛機到達芒市后,吉力力和那個小伙子一同出了機場,迎接他們的也是個年輕人。三個人攔了一輛出租車,讓司機送他們去瑞麗。朱小剛、楊雁和昆明的戰友也攔了輛出租車跟在后邊。
三九寒天,新疆早已是冰天雪地,不見一點綠色,而在云南卻是滿目碧綠,公路兩邊青山綠樹秀水紅花,真是美景如畫。可朱小剛和楊雁根本顧不上觀看,他們只顧緊盯前方的出租車,生怕吉力力他們消失而前功盡棄。
晚上10點多,天早已黑透了,吉力力他們乘坐的出租車到達瑞麗市。在瑞麗,三個人分手后,各奔一個地方。吉力力一個人攔了輛出租車,直往邊境線奔。
瑞麗是云南省緊挨著緬甸的一個市,在瑞麗的許多地方,去緬甸,過邊境線十分容易,所以,這里是中緬兩國人民交往流通最多的地區,也是最易魚目混珠的地方。
從瑞麗市到邊境線,不過20多分鐘,吉力力指揮著那輛出租車避開國門口岸,開到了一個偏僻的國境線處,他打發走出租車后,順著用簡易鐵絲網圍著的邊境線走了十幾米后停住了。他環顧四周后,以與他50多歲的年齡不相符的敏捷矯健的身手,先將紅色牛津包扔過邊境線,然后迅速地翻過鐵絲網,拾起包,拍了拍包上的泥土,就鉆進了早已停在那里的一輛小汽車。汽車尾燈一亮,悄無聲息地開走了。
這一招,誰也沒有想到,天黑,壓根兒看不清小車的車牌號和車型。
朱小剛他們只能仰天長嘆,吉力力,你跑了今天,跑不掉明天。
按兵不動和打草驚蛇
三天后,大搖大擺的吉力力出現在昆明的大街上,他仍是那身穿著,仍是背著那個紅包,但一臉得意神情。這三天他在哪兒?干了些什么事?見了什么人?談了多大的生意?朱小剛他們一概不知,但有一點是絕對準確:吉力力所做的這一切都是和毒品有關。
吉力力在昆明休息了一天,就買了去廣州的飛機票。他去廣州干什么?又是一個謎。
在廣州,吉力力一待就是近20天。這些日子里他可沒閑著,他安排手下的幾個“騾子”從緬甸給他往廣州送“貨”,每次都差不多在300克到500克之間,他再將這些海洛因分成小零包銷售出去。這樣的小買賣吉力力做了三次。這應該是他去廣州的原因。
朱小剛分析,吉力力還是一種試探,他用這種在廣州做毒品的小買賣來靜觀公安人員對他的反應,以及對他情況的掌握。我們就將計就計,給他一個我們什么都沒掌握的假象。
1月18日,吉力力從廣州回到烏魯木齊,兩天后,十一大隊在昆明的緝毒警也回到了烏魯木齊。
這一輪的較量雙方都在比耐力。
回到烏魯木齊的吉力力,似乎很有點安分守己的模樣,也停止了讓“騾子”送貨的買賣。2月13日,他突然買了第二天去云南昆明的飛機票,也就在這時,朱小剛接到一個情報:吉力力這次去云南是要談一樁大買賣。
朱小剛將吉力力的這一新的情況向支隊、市公安局的領導及自治區公安廳禁毒處的領導們作了匯報,廳、局領導決定成立專案組。此案成為新疆自治區公安廳新年的一起公安廳督辦案件。2月17日,副大隊長馬龍又一次奉命帶隊趕赴昆明。在昆明,馬龍與云南省公安廳禁毒局、昆明市公安局禁毒支隊取得聯系后,制訂了兩套行動方案。
在昆明的吉力力雖然住在賓館里,但同緬甸方面的聯系卻十分頻繁。在昆明的一個星期,他就和緬甸一個叫合哥的毒梟談定了生意的交易方式:合哥賣給他18千克海洛因,他先付合哥20萬元人民幣作為訂金,剩余的錢到交貨時一次付完,交貨的地點就在昆明。
馬龍和昆明的緝毒警們做好了準備工作,嚴陣以待,單等合哥和吉力力交易時人贓并獲。離交易的日期一天天臨近,誰也沒有想到吉力力突然變卦,一天拖一天地往后拖交訂金和交貨的日期與時間。
終于,合哥耐不住了,他給吉力力打電話。合哥在電話上問吉力力到底什么時候能交訂金?什么時候能交貨?吉力力在電話里東拉西扯,就是不接合哥的話,不說具體的日期和時間。合哥火了,逼著吉力力回答他的問題,吉力力支支吾吾了好一會兒才說,他這一陣手頭緊,一時半會兒湊不出那么多的錢。合哥氣得一下就甩掉了電話的聽筒,再也不搭理這個“白毛”了。
于是,一樁毒品交易就這樣取消了,至于吉力力為什么突然不做了,至今還是一個未解的謎。謹慎?是真沒錢,還是有什么別的原因?
幾天后,吉力力回到了烏魯木齊,在家里他打電話指揮他的“騾子”從云南帶海洛因到烏魯木齊,這次他安排的“騾子”是將毒品藏進人體內,以人體攜毒的方式坐飛機帶貨。“騾子”到達烏魯木齊后,他再指揮他們到早已預訂好的賓館里去排出毒品。
從2月底到3月底,吉力力就這樣販運了三次毒品,每次也就在300克到500克之間。
吉力力就這樣漫不經心地做著小宗的毒品生意,掙著夠吃夠喝的小錢,似乎很自在。
朱小剛和十一大隊的緝毒警們卻心急如焚,吉力力這么做絕對不符合他以往做事的風格,他根本不是做這種小買賣的人,這里邊一定有什么隱情。朱小剛和十一大隊的緝毒警們再一次研究吉力力的現狀:吉力力在這兒做小買賣,心滿意足;副大隊長馬龍他們在云南邊境克服種種困難等候,這簡直是意在和我們打持久戰了。要改變這種狀況只有一條路,打掉他的“騾子”,讓他無法做小買賣,看他怎么辦。隨即改變戰術,由過去的按兵不動,到打草驚蛇。
3月30日,為吉力力專門運輸毒品的一男一女兩名“騾子”從昆明飛到烏魯木齊,一下飛機就被十一大隊緝毒警抓獲,從他們體內排出93包海洛因,凈重339克。
飛機降落有快兩個小時了,吉力力還沒有接到“騾子”的電話,他知道出事了。他到處打問這兩個人的下落,但卻沒有得到一點情況。這一下,他坐不住了,4月6日他悄悄買了張機票,飛到了昆明。
毒蛇終于出洞
到了昆明的吉力力心里還是不踏實,他似乎還在猶豫,還在舉棋不定,他還想再探探路子。
4月7日,他打電話讓緬甸的一個小毒販給他送500克高純度海洛因,沒想到這個小毒販一踏入中國邊境,剛和吉力力派去的“騾子”接上頭,兩人便都被昆明的緝毒警抓獲。
這樣一來,吉力力認定自己走背運了,看來這原本穩定的小買賣不能做了。吉力力決定到瑞麗走一趟,避避風頭。
在瑞麗,吉力力幾次想去找合哥,但又覺得不合適,他估計合哥還在生自己的氣。閑著無事的吉力力便在瑞麗的大街上閑逛,竟然碰上了一個以前合作過的伙伴:尼加提。在昆明碰上熟人真是一件高興的事。幾年不見,尼加提居然穿戴得有模有樣了。吉力力拉著尼加提進了一個小飯館,兩人邊吃邊聊。
尼加提告訴吉力力,他現在已在這里安家了,娶了個當地女子為妻,日子過得不錯。吉力力問他在瑞麗做什么生意?尼加提頗有幾分自豪地說,他現在仍在干老行當,效益不錯。最近他正在和緬甸的一個大老板談一筆20千克的大買賣。
吉力力一聽尼加提能吃20千克的貨,真是大吃一驚,當年尼加提是自己手下的馬仔呀。吉力力再問,你要誰的貨?尼加提嘴對著吉力力的耳朵神秘地說:合哥。吉力力心里頓時升起一股不服氣,他壓根兒就看不起尼加提,他尼加提憑什么做這么大的生意。
回到賓館,吉力力撥通了合哥的電話。吉力力對合哥說,合哥,你太不講信譽了,這20千克是給我的貨,你怎么給尼加提,他哪有這個能力。合哥在電話那邊不緊不慢地說,你不是手頭緊,拿不出20萬嗎?尼加提能拿出來,所以就給他做呀。要不你先回新疆去,等我和尼加提做完這筆生意,下次再同你做。
這一下吉力力真急了,他開始給合哥說軟話,又給尼加提打電話商量共同吃進這筆貨,共同做這樁大生意。吉力力、尼加提、合哥三人經過多次協商,合哥終于同意吉力力和尼加提共同買他的貨。三人訂了一個協議:大批貨由合哥從緬甸運到昆明,再由昆明運往廣州。吉力力和尼加提先付20萬元人民幣的訂金,然后吉力力去籌款,尼加提作為“人質”押在合哥處,待貨運到廣州,吉力力交足貨款后,再放尼加提回國。
這樁買賣就這么敲定了。吉力力心里暗暗地算了一筆賬,他至少有七八十萬的賺頭。有了上家,就得有下家,這貨賣給誰呢?吉力力想起了同他曾經合作過的一個伙伴:蘭州的何買賽。但是吉力力有些日子沒同何買賽聯系了,到哪里去找何買賽呢?于是他又找到另一個以前的合作伙伴:艾海提。艾海提一聽有這樣的大買賣,立即拍著胸脯說,他絕對能找到何買賽。
廣州之戰
何買賽在蘭州算是個販賣毒品的大戶了,而且財大氣粗,做這種生意也有些年頭了,他在接到艾海提的電話后,有點不放心,又讓吉力力親自再給他打電話,一切都證實后他仔細地算了算,覺得很劃算,于是就同意吃進這筆貨。
有了下家,這就意味著這20多千克海洛因的款有了著落。吉力力是很少用自己的錢做生意的,他基本都是吃“過水面”。這些天來,吉力力的心情格外愉快,在他看來這事情已經成功了一半。
4月17日,躊躇滿志的吉力力買了去廣州的飛機票,要在廣州做好一切接貨買貨的準備工作。
吉力力終于開始行動了,十一大隊的緝毒警們自然不敢怠慢,朱小剛更是謹慎萬分,和吉力力斗智斗勇幾個月了,等的就是現在的行動,萬不可錯一步,前功盡棄。
在公安廳領導和公安廳禁毒處領導及市公安局副局長黃亞波、支隊長蘇彥冰的領導、支持和指揮下,4月25日,朱小剛帶隊坐飛機去廣州,守在云南的馬龍也從昆明趕往廣州,兩路人馬,12名緝毒刑警在廣州會合。
事情也湊巧,那幾天廣州正在開“廣交會”,各大賓館爆滿,原本一百多元的房間,幾乎都漲了一兩倍。無奈之中,朱小剛他們只好在偏遠的某單位的招待所住下來,他們來的時候帶了50個馕,在以后幾天抓捕這伙毒販的日子里,這12個緝毒刑警基本是吃馕、盒飯,喝礦泉水。
此時的吉力力一副總指揮模樣,一臉必勝的神氣。何買賽已攜款來廣州,尼加提在電話里告訴他,貨也就在26日或27日到,讓他聯系庫房。總指揮吉力力找到買買提力,讓他幫忙聯系一個能停車的庫房。買買提力不熟悉廣州,他又找到巴圖爾,讓他幫忙。巴圖爾十分高興,他也正想在這種生意里撈錢,所以格外積極。
4月27日到了,運貨的車還沒有到,吉力力沉不住氣了,生怕路上出什么意外,讓他竹籃打水一場空。他迫不及待地給尼加提、合哥打電話,合哥告訴他,運貨的車已平安地過了云南邊防檢查站,押車的是他手下的親信,叫董小勇,開車的人也很靠得住,你現在的任務是趕快把庫房找好,準備接貨。放下電話,吉力力的氣才喘勻了,他用手在前胸揉了幾下,心跳平緩了。能平安地闖過邊防檢查站,就是個好兆頭。這時買買提力又報來好消息,庫房已經談好落實了,吉力力趕緊要去看庫房,走到半路,吉力力突然改變主意,不去看庫房了,他和買買提力又返回了賓館。
這時的朱小剛和他的戰友們也在尋找庫房,這批貨用什么方式運過來,有多少,吉力力訂的庫房又在哪兒,這些對他們來說也是未知數,好在運貨的車晚來了兩天,為緝毒警們贏得了尋找庫房的時間。也就在這天的凌晨3點,在廣東省公安廳行動技術總隊、刑偵局禁毒處的協助下,找到了吉力力訂好的庫房。
4月29日晚上,運貨車進入廣東,但沒有進廣州市,而是停在了佛山市的一個停車場。這時吉力力、何買賽、買買提力、艾海提等幾個人都聚在賓館商量如何接貨。買買提力和艾海提兩人提出接貨時吉力力不要去庫房,他們倆去就行了。可吉力力不同意,他不放心也不相信他們。
于是這幾個人坐出租車從廣州到佛山,但到停車場一看幾個人都傻眼了,一輛拉著13噸原木的大貨車根本進不了他們訂的那個庫房。
吉力力急得直跺腳,讓買買提力趕快連夜重新找庫房。
經過幾個小時的奔波,吉力力和買買提力在廣州市黃埔區的一個木材市場,以5000元的價格租了一個大庫房,完全可以進那輛大貨車了。直到這時吉力力才松了口氣,覺得萬事俱備,只欠晚上接貨這個“東風”了。
戰斗以勝利告終
4月30日的下午,吉力力讓他手下的幾個人都將手機的舊號碼換掉,全部換上新的號碼,然后趁著天黑潛入庫房里,等候大貨車到來。他認為他這次做得天衣無縫,應該是馬到成功了。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緝毒刑警們早已埋伏在木材市場里了。
在庫房里,吉力力覺得沒一點問題了,就給押車的董小勇打電話,告訴他路線,讓車開過來,并再三交代千萬別在路上干什么別的事。押車的董小勇原本是個“癮君子”,在押車送貨的路上他就到處找美莎酮,所以才使貨車晚到了兩天。他一到廣東就打電話讓吉力力給他找美莎酮,氣得吉力力直罵合哥不會用人,弄了這么個貨色來辦大事。
接到吉力力的電話后,董小勇趕快叫起正躺在床上看電視的司機,準備上路進廣州市。本來就對廣州路線不熟悉的司機,見又是黑天行路心里就有些不高興,但因拿了錢手就軟就得聽指揮。
大貨車從佛山出發,在進入廣州市區后卻因不熟悉道路而上不了高架橋,在圍著高架橋走的時候又迷了路,拐上了另外一條路。無奈中,董小勇掏錢雇了輛出租車在前邊帶路,才走上了通往木材市場的路。誰知就在馬上就要進入市場時,大貨車被一名警察攔住了,司機和董小勇嚇得半死,坐在駕駛室里連腿都軟了,直到這位交警向他們行了個禮說,你們的后車燈不亮。董小勇和司機才回過神來,董小勇連忙掏罰金,交警走了兩人才擦去頭上的冷汗。
這么一折騰,本應該一個多小時就到的路程,卻走了近3個小時。
那邊董小勇在路上磨蹭,這邊庫房里已經連電鋸都借來了的吉力力急得都快發瘋了,他不停地給董小勇打手機。拿著一個大號驗鈔機的何買賽一看送貨車遲遲不到,就對吉力力說,他還有點事得先回去處理,就不等車了。吉力力心里罵著何買賽這個老滑頭,嘴上又不敢得罪,何買賽是掏錢的主兒呀。何買賽消失在黑暗里了,吉力力氣得罵了何買賽又罵董小勇。
直到11點半,大貨車才進到木材市場,吉力力急忙迎了出去,拿著兩個提包的買買提力在路邊早已等著了。大貨車慢慢地停在了庫房門前,急不可耐的吉力力扒著車門就要上車,他要驗貨。
“不許動!”隨著一聲大喝,這伙毒販子們才發現他們已被警察包圍了,吉力力當時就癱在地上了。
打開車廂上蒙著的篷布,整整一車一個人都抱不過來的粗大原木,海洛因在哪兒?會不會是在油箱里?朱小剛頭一扭,發現了吉力力借來的電鋸,他心里有底了。朱小剛對戰友們說,仔細檢查每一根原木,不信找不到。
一根根巨大的原木卸下了大貨車,緝毒警們仔細檢查,突然發現一根原木上有一塊直徑大約半米的圓形樹皮,顏色比四周淺,而且這根原木上還插著一把軍刺。
就是它了。朱小剛讓木材市場的工人用電鋸鋸開這根原木,鋸開后,從里面掉出了兩個旅行袋和一些石塊。打開兩個旅行袋,里面是用黃色膠帶包裹的海洛因,有76塊,凈重26.6千克。
就在朱小剛他們搜出海洛因后,何買賽給艾海提連打三個電話,艾海提都不配合,何買賽感覺不對,馬上關了手機。
為了不讓何買賽逃掉,廣東省公安廳刑偵局禁毒處、廣州市黃埔分局禁毒大隊將機場、車站都監控起來。5月1日下午1點,何買賽在天河廣場被抓獲。此案以繳獲26.6千克海洛因,抓獲販毒人員7名,而大獲全勝。
面對此案,朱小剛感慨萬分,從一封舉報信開始,一年多的時間里,十一大隊的緝毒警們經歷了太多的艱辛,終于將吉力力捉拿歸案,搗毀了這個特大販毒網絡。
烏魯木齊市公安局刑偵支隊十一大隊因此被評為全國公安機關掃毒行動先進集體。
責任編輯/楊桂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