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給巴金的作業（小小說）

上聯：老道爍丹丹滿仙升天

下聯：和尚打酒酒醉人不還

橫批：上下兩圓

我跟很多人說過這件事情，他們聽了之后都顯得半信半疑。我以生命發誓，這是真的。

那是2003年的元月8號，是我考試的日子……

一大早，當我拖著未醒的身體來到教室的時候，我發現我已經遲到了。比我先到的同學們已經把好一點的座位占據了，只留下了講臺眼皮底下的幾個座兒空著(你知道嗎，對于我們這些在職進修的人來說這個位置是最不好的，因為它不利于打手機、睡覺或半途溜號)。我硬著頭皮坐了下來。

巴老已經坐在講桌后了，他看了看我，沒有講話，只是品了品自己杯中的茶。

班里并沒有安靜，雖然此時已經是上課的時間了。

斑長向我走來小聲地說：

“喂，你的作業還沒交。”

“嗯?什么作業?”

“你忘了嗎?元旦之前巴老送咱們每人一套中國結作新年禮物并讓大家從中任取一對結作出相關的對聯兒節后上課時交上來，是作業也算向咱們索取了春節禮物。”

“啊?這個嘛……你知道上次課我走得早，不知有這禮物呀。”

“是嗎?”

班長打開了工作包，她發現在包的深處真的有一套沒有發放出的中國結，盒子上面寫著我的名字。

“噢，真在我這兒。給你，抓緊寫吧，今天一定要交的!”

我打開盒子一看，里面碼放著七對小小的中國結，有元寶墜的、銅錢墜的、花生墜的…

我簽了到，打聽說：

“班長，你們都是用什么做的對兒呢?”

“都有。就是沒有用葫蘆做的。”

“好吧，那我就用葫蘆來做。”

我說這話的時候巴老的目光投向了我并表現出了一絲欣慰和賞識。而我卻犯了難。“葫蘆”？說什么呢？對子這東西看似簡單可又是極難操作的，它算是中國最傳統的文字游戲了，雖然不像詩有種種規矩但也有很多講究。我想既然我要表現的是葫蘆，那么葫蘆這兩個字在上下聯中無論如何是不能出現的，那么又有什么語言能讓人看了就能想到是葫蘆而不是其他的東西呢?有了!在中國的歷史傳說中葫蘆基本上是作為容器存在的，大致用在兩個方面：一是裝酒；二是裝丹藥。而傳說中以用葫蘆裝酒的形象為多的是和尚，像濟公、覺遠。魯智深等等；用它裝丹藥的呢則以道士為多，像太上老君等等。那這上下聯也就出來了，上聯是：

“老道煉丹”下聯是：

“和尚打酒”

這里和尚對老道，為人物對仗；打酒對煉丹，為行為對仗。而單是四字對四字還不能完，于是我又想老道修煉的最高境界是什么呢?不用說，是得道升天；而和尚打酒又是為什么呢?其實是和尚不守戒律來追求自由的一種表現。那么老道修得圓滿可以成仙升天了；和尚放棄了縹緲的理想開始追求現實而還俗不還廟了，這樣一來就可以給“老道煉丹”加上一句“丹滿仙升天”，給“和尚打酒“加上千句“酒醉人不還”，這里“仙升天”對“人不還”為結果對仗，同時“人“又對“仙”。

在不到一分鐘的時間里我脫口而出了這兩句，巴老愣住了，他迫不及待地插話道：“那橫批呢?”是啊，還得有橫批呀。哎!這下可難住了我。上下聯中葫蘆的典故已用到極致了。讀者應該明白我的對聯就是說葫蘆的了，那橫批還有什么可說的呢?

橫批一般為四字，可以是成語，也可以是白話。我把那對兒中國結捏在了手里，隨即有了主意：在上下聯中關于葫蘆的典故有了，橫批可以用一下葫蘆的形象呀。葫蘆是什么樣子的呢?大家都清楚：它大都是上面一個圓形，下面一個圓形，也就是上下兩圓。“上下兩圓”!這不就是橫批嘛!天呢!“上下兩圓”這又是一句什么話呢?好像有功德圓滿的意思我怎么會想出這么一句呢……

“老道煉丹丹滿仙升天

和尚打酒酒醉人不還

上下兩圓”

這難道不是一個對人生總結性的話語嘛，用它送給巴老合適嗎?巴老會高興嗎?不由得一股冷汗冒出額頭…

我抬起頭來看巴老的反應，不想看到的卻是窗外的朝霞。我發現自己的身體是躺在床上的，我的身上出了好多的汗，原來這是一場夢啊。

我抓過床邊的筆把這對子記到了頭天晚上在床上看的一本書上，落款寫的是：

2003年元月8號與巴金老人在夢中

巧合的是我沒經思考便選擇了 “元月”這個稱謂，而不是“一月”，這里又有一個“圓”的諧音，日子用的是阿拉伯數字而不是漢字，“8”字看上去真像是一個葫蘆……

2003年元月8號的清晨，我拖著困倦的身體走進的并不是我現實中的教室，而是一場夢。你知道嗎?我一直敬仰著從未見過面的我的這位先生，沒想到我們的師生緣分竟是在夢里……

責任編輯

王 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