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宮紀(jì)行

懷著一種朝圣般的心情從廣場走上天安門，再從天安門進入故宮。高高的宮墻下，一扇大拱門敞開著，里面是一條長長的大道，直通向故宮內(nèi)部。無可比擬的興奮促使我們不顧身旁蟻群般的游客和身上大大小小數(shù)只包裹，賽跑似地沖了進去。我分明聽到了心在撲通撲通不安地跳動。

終于沖到了太和門前，我試圖一腳跨兩個臺階直上太和門，但立即意識到這不可能。走到兩扇大銅門前，伸出手在碩大的銅釘上使勁蹭了幾下，感受歲月無情的力量。它已不知經(jīng)過多少雙手祈福式的撫摩，亮得能清楚地映出身旁的人影。

跨過足有課桌椅高的門檻，眼前呈現(xiàn)的是一幅寬及天邊的畫卷：不遠處，是那個不知被多少攝像機描述過的太和殿；映襯它的，是一片廣闊湛藍的天宇。我驚呆了，小腿忍不住戰(zhàn)栗起來，這是任何攝像機都無法囊括的恢宏氣魄。我在心里亢奮地高叫著，萌生出一種從未有過的沖動。

從太和門到太和殿尚有一段距離，我走在這用漢白玉方磚鋪成的場地的正中央，向太和殿筆直地走去。霎那間，我恍惚了：仿佛身旁那嘈雜的人群真的變成了一只只螞蟻，遠離了我的視線；耳中回響著《雍正王朝》主題曲那渾厚蒼茫的旋律，時不時還有宮廷侍衛(wèi)高聲的傳叫；太和殿里依稀有君王端坐在龍椅上，不動聲色，俯視萬物，兩旁的大臣正交頭接耳，發(fā)出嗡嗡的聲音，有的還時不時打量我一下。走到太和殿臺階下，聽見一聲“宣×××進殿！”頓時，整個朝堂安靜了，氣氛緊張得讓我不知所措。我頓了頓，吸了口氣，正欲跨過門檻，一個人攔住了我，還想分辯幾句，往里一看，卻見整個大殿空空蕩蕩，只有一只閃著晦暗光芒的龍椅靜靜睡在中央，這才一下子驚醒！原來，一切早在我到來之前結(jié)束了。真不知故宮是否每天都會有夢，而會不會是和我剛才一樣的夢境？

離開太和殿，我們跨過中和門，走上中和殿；又陸續(xù)參觀了養(yǎng)心殿、坤寧宮等正殿。走到御花園的時候，雙腳已提不起勁了，便找了一個茶座坐下。茶座開在養(yǎng)性殿前的一小塊場地上。養(yǎng)性殿雖小，卻很清幽，同剛才的正殿截然不同。這里曾是給某一位皇帝的洋外教住的。坐在石桌旁，很輕松的喝一點袋泡茶，感覺異常舒服。我突然意識到我和養(yǎng)性殿之間的距離是那么近。的確，習(xí)慣了蘇州園林的愜意與隨性，故宮莊嚴(yán)凝重的對稱讓我感到一種不可觸碰的遙遠。

縱然，我讀不懂它，我卻也分明能感受到它的寂寞。無法想象，在沒有游人的時候，故宮怎樣度過那一個個漫長的黃昏?；蛟S，當(dāng)最后一任皇帝離開它的時候，它就已意識到，自己剩下的日子只不過是展覽——殘度余生罷了。與其如此，倒不如擁有和阿房宮一樣的命運：付之一炬，化為焦土！真這樣的話，后人心中的故宮倒會是另外一個樣子了。它幸免了，完好地保存了下來。從一個歷史巨人到一個“偉大”的文物，這其中的辛酸我們無法感知，我們所知的，只是一顆蒼老然而又堅韌的心?。?/p>

在茶座的時候，很想聽聽親友對故宮的評價，但他們自從踏進故宮那一瞬起就很少說話，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于是只得作罷，將心潮涌動留給無聲的靜謐。出了午門，我忍不住回頭向里面張望——故宮，不奢求你能記住我這張面孔，但希望你能聽聽我心弦敲動時的聲響?；蛟S有一天，我會站在太和殿前為你把它高聲唱出，但這一定會是在我們互相了解了以后：一生有一種大海的氣魄/歲月一頁頁無情翻過/一心要一份生命的廣闊/世界一遍遍風(fēng)雨飄落/乾坤，離開我心中的一刻/就已注定我永生寂寞……

簡評

古人說寫文章重在“氣”，我想小作者寫的時候也一樣，胸中的情感滔滔汩汩，一發(fā)不可收。雖是紀(jì)行文字，但思緒綿綿，隨著腳步穿越遙遠的時空。也許，正如她所說，旅行的每一步都是朝圣吧——朝著悠悠深邃的歷史一路叩首，心潮涌動，最后，傾倒、折服。很多時候，我們得承認(rèn)，在厚重的歷史面前，人實在是渺小得微不足道，戰(zhàn)戰(zhàn)兢兢，無力言語。但是，我相信語文是種感覺，感覺的一瞬，心到筆到，再渺小也構(gòu)成生動。小作者一人，站在久經(jīng)風(fēng)雨的故宮老人面前，替它傷悲、替它訴說寂寞，難道，一樣的你，能不動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