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想為我的夕陽寫點什么了,可不知為什么,仿佛腦海里跳躍的詞匯不能由筆尖咳出,于是一拖再拖,直到再次于久違的夕陽全景邂逅。
夕陽仿佛與生俱來就是與有點兒愁緒的情緒結緣,看夕陽時,懷著一種陰郁的心情,讓鬢發飽蘸暮風的蒼涼,任眉宇間承擔著那一份“門掩黃昏,無計留春”的無奈:再任指尖滑過紅顏易逝的憂傷,這才不愧讓夕陽在心底映出沉甸甸的色彩,于是,一種源于唐詩宋詞里的呻吟就在耳畔輕輕回蕩,于是,水袖輕舒的舞魂就在眼中飛翔。
夕陽,在天晴氣朗的暝色里靜靜地微笑,無論潮起潮落,無論悲喜離合,這都無損它帶著點淡淡憂傷的笑,會讓你跟著它靜,跟著它遠離紅塵,跟著它笑。夕陽屬于愛它的人,愛它,同時你也會得到它的愛,那是一種只能用心去扣觸的情感。
有夕陽的地方,仿佛就應該是西風紅柳伴著胡楊林,應該山巒起伏縹渺至遠伸到夢的盡頭,又或是萬頃綠波洗滌心靈處,加上三點兩點的雁影,于是一幅濃淡相宜的水墨畫就油然而生了。
山野湖邊或是平原疏林處是看夕陽的佳景。剛進入黃昏時,太陽收起了一天的熱燥,散射出無數絲線般的光華,從云層的縫隙扇狀般傾瀉著接近尾聲的熱情,用健康的金黃色涂染整個大地,于是,湖水波浪上、不知名的野花上、兀立的巖石上全都涂了一層薄薄的金黃,那時的夕陽十分凝重,整個世界都籠在極美的中國黃里,古典、熱情,且透著薄薄的含蓄。將手攏起,掬一捧夕陽,那中國黃在手心里流光溢彩,輕輕合攏手掌,握住它的內容,就能把這份自然所賜的顏色裝在心底。
在湖邊的落夕,恬靜地懸浮在半山腰,頓時整個山與水都肅穆起來,山是濃墨重彩的黛色,湖面波浪上映著層層疊疊的紅光,仿佛跳動不已的金色眼睛,所有的色彩都漸漸黯淡,只有夕陽的紅越來越明朗,夕陽開始往山后沉落,快得轉瞬即逝,此時的夕景,是漁舟唱晚的歌聲,是雁背斜陽的風向,也是依欄憑眺的惆悵。你看不到夕陽燃燒到盡頭的情景,因為遠方的山巒遮擋住了視線,你只能從黛山的腰或巔看到它,一輪或半輪,敘述著它還未燃盡的故事,而這個故事沒有結局,當全落到山那邊,故事就嘎然而止,留下無數猜測與追憶。
在平原疏林的落日,紅得幽,紅得野,沿著山巒起伏的曲線追尋夸父的腳印,夕陽就掛在遠方高于天幕的樹梢上。這時的夕陽在廣袤的天空越加顯得圓滿,它向著遠方清幽的樹林落下,與淡藍色的天空形成極強的顏色對比,隨著時間的推移,它鮮紅的顏色越來越淡,隱在樹枝后的夕陽像一位清麗的女子,極癡,極怨,極靜,直到顏色變淡消失于天幕。此時的夕陽意境,卻是莽莽松林的濤聲,是桃花紛飛的黯然。
凝望著夕陽,心被那種縹渺的遠扯得微傲地疼,若想象了千萬遍的夢就在夕陽的那邊,在山的那邊水的那邊,于是心底就萌動起一種無可名狀的細微感。“暝色人高樓,有人樓上愁”,或許就是那一份源于唐詩宋詞里的凄清,才有了胸懷間于規啼血的深遠。
我付與夕陽女性化的一面,如昭君出塞,兩行清淚掛在桃腮;像虞姬揮劍自刎,愛得如鐵如鋼;如易安居土隱忍的孤獨,愁腸百轉蚱蜢舟難行。她們的名字之所以名垂青史,之所以在千百年后依舊在人們心目里、美得不染一塵,正是因為她們能用自己的血淚燃燒,換來永恒的追悼。正如夕陽,標榜著那些敢愛敢恨的女子,在桃花林內,在一葉扁舟上,或在蘆葦叢中,或在輕輕地笑著。
或許,這就是我們女人存在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