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子（外一首）

那顆沙子

從咀嚼的米飯中蹦出

它要提醒我

總有難以吞咽的東西

它在鞋里出現

顯得多余

我總會遇見一粒沙子

它吹入我的眼睛

迫使我流淚

那些年，我年華虛度

在幸福或不幸的大地上漫游

榴花在怒放

浪花在消逝

一個白發蒼蒼的人

放棄了一切

像沙漏在計算剩余的光陰

在西江，撈沙的人

堆高的沙子

將機動船深深壓入水中

他們在黎明的篩子中

一遍遍地過濾沙粒似的命運

在撒哈拉沙漠

我像輝煌的落日

低下了高傲的頭

天地間一片寂靜

我是一顆沙子

仿佛靜止了思想

但將如何區別于同類？

到處都是沙子

像卑微的人群

一聲不吭

這是一個沙子的海洋

兩滴相愛的水匯成了一滴

而沙子是無法融合的

它們的孤獨

細小、堅硬而恒久

這是一部沙之書

每一個字都是同一個

歲月起伏如沙丘

沙子只是一個隱喻

靈魂的大面積沙化

使人群深感焦渴

他們猶如沙粒被風暴揚起

抱成一團

脆弱、密集而不可計數

河流進入了沙漠

這是另一個隱喻

它將被每一粒沙子吸干

河流在蒸發

那些水汽仿佛是它的魂靈

將被風吹送到暖濕的山麓

最后的一個隱喻

乃是饑餓的駱駝

它們將踏上漫長的旅途

把迷失的人帶回世上。

消失的足跡

在這個星球上曾經有過英雄的足跡

美人的足跡，猛犸的足跡

獨角獸的足跡，昆蟲的足跡

這些足跡，像號角一樣嘹亮

或像落花一樣輕

各式各樣的足跡

在風中消逝，在光陰中消逝

在地面上消逝，甚至連道路也沒有了

大地收回它的道路

就像流水收回了它的漣漪

我走在荒野上，像風一樣輕

不想踩痛別人的腳印

我不想驚動地下的鬼魂

它們像月光或白銀

埋在地下，仿佛玻璃瓶中的蜜蜂

在輕輕嗡鳴，而無法聽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