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泠印社成立六十年,郭紹虞(1893—1984)獻詩一首:“文章黼黻我輩事,金石刻畫臣能為。為會昌翁商略意,定知早作百年規”。跋云:“吳昌碩翁撰西泠印社記,有相約進德修業,不僅以印人終之語,使昌翁而在,知必能又紅又專,為社會主義建設服務也?!睍r代之印記、頗為滑稽,為發一噱。
丁雨生(日昌)受知于曾滌生(國藩)。丁氏晚年隱居歸里,筑絮園于揭陽榕江東門外,辟百蘭山館,藏書十萬余卷。水木清華,有溪山園林之勝,中有水閣,名曰宛在亭,供奉曾滌生神位于其中。甲午中日事起,臺海淪陷,內渡詩人許南英(1855一1917)有《乙未秋日游丁家絮園》三首,之二即記其事:“樓臺亭館尚依然,冷落繁華二千年。主是令威難化鶴,客真杜字欲成鵑。一畦寒菜鋤斜日,半畝殘荷鎖淡煙。不負仲宣樓上望,瓣香低首拜湘賢?!蹦┚洹跋尜t”云云,即指而言此。今丁氏故居尚在,而藏書早已星散,絮園亦無復舊觀矣。
丁雨生之孫丁鴻業先生,以百零五歲卒于家,當其百歲之時,猶能以琵琶彈奏《十面埋伏》,有“琵琶大王”之譽。父丁惠馨,為丁雨生第二子,宮居道臺,于先生有厚望焉。然先生不擅治產,惟于潮州音樂情有獨鐘,頗忤弗其父之意,其父故后,更為求藝揮金如土。當其時,適逢潮州音樂大師洪派臣自海上歸潮,先生執意延其為師,以丁府所藏大量書畫為贄,洪派臣見其求藝心切,遂將平生所學悉數傳與。先生百零三歲時,予訪先生于揭陽,先生蟄居斗室,已無復捻攏之興。越兩年,卒。自此廣陵遂成絕響矣。
大廠居士喜集宋詞為楹帖,自謂“有生數十寒暑,凡所經行居處,與夫投接遭值,人物事故,胥隱括于一圜,有以自爆自采而不襲—俗塵?!焙笠允謺灞炯姆a堂(向邦),乞其與王秋齋校理,謂“未印成前,決不能入第四人目?!睍逵诿駠?1943),大廠居士示寂二周年,列“蔭堂叢書之一”影印行世,慰故人于泉下,惜大廠居士未得一見耳。(附圖)
馬萬里(1904—1979)于抗戰時,曾作一篆帖:“忍令上國衣冠,淪為夷狄;相率中原豪杰,還我河山?!辈华毠P致挺勃,聯語激昂,抑可見其襟懷。
田家英素慕譚嗣同,故于譚氏齋名“莽蒼蒼齋”前加一“小”字,以“小莽蒼蒼齋”額其齋。董橋先生曾撰文稱其不吉,謂譚嗣同死年三十三,田家英死年四十四,雖于齋號前加一“小”字,少了些許殺氣,然終究只多活了十年。
王雪濤早年列齊白石之門墻,學齊氏筆墨,幾不能辨。彼時齊氏贗作已滿天下,齊氏疑為王雪濤所為,對王曰“汝可不必來我家!”王大恚,遂捐其所學,以新面目出之,終成一代名家。
鑒藏家吳南生早歲參加革命,1946年赴延安中央黨校學習。某次,與家鄉戰友散步于延河邊,忽有人攔路近前,于懷中探出一瓶香水,求辨真假。吳說“我不懂呀!一這上面有字!”吳一看,都是日本字。說,“這也看不懂呀?!蹦侨苏f:“你們不是在說日本話?”吳大笑:“我們說的是潮汕話?!蹦侨嘶腥淮笪颍骸霸瓉砟銈兪浅r人!”把潮汕聽成了朝鮮。蓋其時物質緊張,所吸之香煙,即以生煙切成煙絲,以紙卷之,噴點香水,即為香煙。其人為延安香煙廠廠長,香水系從敵后收繳而來。